他们徒步走了几十公里。才走到车站。搭上了这辆车。
火车长鸣一声。进站了。
李晓宁拖着白剑锋走出车门。目光越过來來往往的人流。越过摄像机。碰到了宋晓玲。碰到了高晓天。碰到了王剑。
在城市的中心。市长季长贵放下电话后。仍然情不自禁一阵哆嗦。他不知道是被白剑锋气的。还是因为紧张恐惧所致。他沒想到。自己玩了一辈子人。到头來还是把自己玩了进去。放着平平安安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走这条道呢。
早些时候。他在家里看了临海市晚间新闻。又分别与徐海鹏、白剑锋通过电话后。他就意识到了一种危机。他感到了一种可怕的东西正向他袭來。他感到恐惧。感到紧张。更感到心慌。于是。他向老婆打了一声招呼。说是要回去改份材料。他从家里徒步來到市政府。想一个人默默地呆一会儿。就一直呆到了现在。
现在。他知道一切都晚了。说什么都晚了。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审查。审讯。然后审判。最后。在一声枪响中结束他的生命。上帝给予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沒有什么好选择的了。死已经成了他无法逃避的选择。如果说还有什么选择。那只能是选择用什么方式去死而已。当他一旦选定了要走这条路之后。他反而沒有先前那么害怕了。他镇定了下來。头脑也是如此的清晰。是的。死是生的最好解脱。当生不如死的时候。死是最好的逃避方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却产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倾诉欲。他想把多少天、多少年压在他心里从未告诉过别人的话掏出來。也好让人知道。他这位临海市市长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不期望得到别人的同情和谅解。他只想告诫人们。前车之鉴。不要再走他的路。于是。他便铺开稿纸。在上面大大地写了一行字:一个市长的自白。
季长贵写了很多。写出了他的堕落。写出了他的忏悔。也写出了他的一些思考。放下笔。他禁不住泪流满面……他看看表。已经到了凌晨五点钟了。他拿出了一把手枪。这把枪。还是他当上市长后搞來的。他本來是用它來自卫的。现在却用它來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把枪口对准了太阳穴。正要扣动扳机时。又将枪放下了。他想向他的亲人打一声招呼。
季长贵拨通国外女儿的电话。女儿问道:“老爸。这么早就醒了。”
季长贵说道:“老爸有点想你。睡不着呀。”
女儿说道:“妈妈好吗。”
季长贵说道:“你妈挺好的。你好吗。”
女儿说:“我挺好的。我十月份结束学习。就可以回家了。”
季长贵说道:“好呀。來吧。我们挺想你的。”
女儿说:“老妈呢。你让她接个电话。”
季长贵说道:“我不在家。”
女儿说:“你是不是同我妈吵架了。你们俩分开了。”
季长贵说:“你瞎说啥。我出差在外地。”
女儿说:“老爸。我可警告你。养不养二奶我都不管。可你得对我老妈好点。她把一辈子的心血都操到你身上。你要是再那个。就太对不起我妈了。”
季长贵说道:“我的宝贝女儿。你一万个放心好了。你老爸不是那种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季长贵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妻子还沒有睡着。电话一响她就接了起來。昨晚。妻子一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已经预感到了情况不妙。可又不好问他。就一直等着他。
季长贵说道:“你还沒有睡着。”
妻子说道:“我在等着你。”
季长贵的泪水一下淌了下來。他说:“你睡吧。如果我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妻子一下放声哭着说道:“你要想开点。哪怕出了多大的问題。我愿意同你一块儿去扛。该退的。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他们退清。大不了官不做了。我们回农村老家。开荒种地。也能过得很好。沒有什么犯愁的。”
季长贵微微闭起眼。一任泪水往下流。这是个非常贤惠的女人。她虽然沒有给他带來过燃烧的激情。她却默默地陪了他半生。默默地奉献着她的一切。直到人老珠黄。可他。给予她的太少太少了。他觉得真有点对不住她。他强忍住自己的感情说道:“睡吧。老伴儿。别为我熬垮了身体。”
挂了机。季长贵毫不犹豫地拿起枪。对准太阳穴。“砰”地开了一枪……
天亮了。朝霞映红了半边天。渐渐地。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这一天将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