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是跟夏江一起逃地,可是中途夏江嫌她累赘,就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走了,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也只能大概指一个方向。
不过现在四境已封,夏江就算有再大的本事,这天罗地网他也挣脱不了。
我现在已经捕到了一些线索,正让下头追踪呢。”
梅长苏凝思沉吟,半晌方轻轻“嗯”了一声。
“长苏,”蔺晨倾过身来,半是嘻笑半是认真地问道,“我倒想问问,靖王执政后,你想要如何清理滑族?说到底,秦般若不过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不可否认滑族还有一部分人仍然抱着复国之念。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来看,那也是他们的正义,不是吗?”
梅长苏冷笑一声,语调冰寒入骨,“他们的复国之志,我很感佩,却也不会因此手软。
当年父帅灭滑,有当时的情境,我是不会去跟滑族人辩什么对错的。
只不过……现在我大梁境内,有象滑族这样被吞灭过来的,也有象夜秦这样地属国,跟周邻的几个大国存在同样的问题。
南楚今年正在平定地缅夷,不也是归而复叛的吗?靖王掌政之后,这也是他需要平定和翻越地障碍,为君为皇地日子,只怕也不会轻松。”
“你这个心啊,真是操得长远,”蔺晨晃了晃脑袋道。
“我爹当初叮嘱你的话,看来你是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我管不了你了,我要去吃饭。
饿死了,吉婶煮地蛋呢?怎么还不端来?”
他最后一句喊得格外高声。
所以立即有一个亮亮的嗓门答了一句:“放在堂屋呢,自己过来吃!”蔺晨一听,顿时满脸放光,开开心心地过去了。
宫羽这时方才慢慢走近,低声道:“宗主。
大统领已安排妥当,明日宫羽就要暂别。
到了牢里,宫羽一定时时谨慎,决不会出什么差错,请宗主放心。”
梅长苏点点头,淡淡地道:“我对你一向放心,早些歇息吧。”这样简短一句后,他便立即转身又回到聂锋房中去了。
宫羽在院中独自痴痴站了许久,晚间渐起地风露几乎已浸湿了她的云鬟。
她仍是一动不动。
吃饱喝足的蔺晨从廊下过来,默默看了她一阵,道:“宫羽。
弹首曲子吧。”
美人星眸柔柔一转,似有润润地微光闪过。
月影下她低头缓步回房。
未几。
缕缕琴音响起。
静夜之中,曲调哀婉自然。
虽然清缓无奇,却又令人平生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勾起无限相思情肠。
可是聂锋房间紧闭地门窗,却自始至终都未曾再打开过第二日一早,宫羽便按照与蒙挚定好的计划,乔装出门。
苏宅中的人或焦急或闲淡地等待着,到了近午时分,一辆马车从侧门驶入,刚刚停稳,蒙挚便当先跳了下来,伸手给后面,可夏冬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她连辕木都没有扶一下,就自己跳到了地面,身姿依然如往日般傲然挺立,没有丝毫委顿之态。
黎纲引他们进了主院,先请夏冬洗去面上伪装,梅长苏这时亲自出来,陪着她进了南屋。
聂锋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晒着太阳,夏冬进来时,他很快就抱住了头,不敢去看她。
卫峥扶着他地肩低声劝了一阵,也未能劝得他动上一动,最后也只好无奈地向夏冬苦笑了一下。
可是夏冬并没有看到他的苦笑,从一进来开始,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座椅上的那个人,虽然从外形上来看,他几乎不能被称为一个人。
满身满脸的白毛,肿涨变形的身躯,颤抖着蜷曲的姿态,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让她联想到自己那个英武豪气,仿佛可以吞吐风云的丈夫。
但那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