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赌赢了。她赌的是,宋衍一定会上来帮自己压住车。无他,她是一个令他饶有兴致的新玩具,怎么能现在就死。阴沉的天在暮色里带了一些苍茫的蓝,长风中女人载着浑身黑色的男子呼啸而过,红色的长裙一路飞扬。美得惊人。饶是那些沿途中荷枪实弹的武装兵见了,也打了几个呼哨。老大的女人不错,艳福不浅。他们用各种语言嘻嘻哈哈地说。宋衍俯在她的耳畔,他的声音仿佛是裹挟着沙砾的风,“沈轻程,哪怕冒死也要知道我的过去,你是不是想拯救我?”沈轻程没有说话。良久,她停车下来,任由宋衍支撑住整个摩托。她解下头盔扔到他的怀里,“我不救你。你自己都不救自己,我有什么好救的。”“我只救我自己。”宋衍望着暮色四合中她远去的背影,刚从车上下来的女人腿都站不稳,但仍挺直了脊背跌跌撞撞往前走。红裙在她身后飞起,她像是这座玫瑰庄园里最艳丽的那一朵玫瑰。那一朵风中的玫瑰。宋衍的故事是个非常意料之内的故事。沈轻程甚至都可以猜到大概的类型和走向,只是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和表现而已。富贵强势的父亲有明媒正娶的原配,却出轨年轻软弱的母亲。父亲的家族可以接受作为孩子的他,却对毫无根基的母亲处处为难。终于母亲深陷抑郁情绪无力自拔,给他做了最后一顿饭之后在房中自杀。而年幼的孩子因为贪恋那一碗馄饨的美味,没有及时去房间内找到母亲,最终错过了抢救时间。于是他从此深恨父亲和那个家族,也再不吃馄饨了。意料之内,甚至老生常谈。如果放在小说市场上,甚至都无法再算作一个新奇的故事。但真实地降临到一个人的身上,却会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于是他用更多的痛苦去回报这个世界。在他说之前,沈轻程也预料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轮廓。原因很简单,没有哪个父母俱在身心健康工作体面性格和蔼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会想到去做这样的营生。实际上这样的家庭可能也并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这样的孩子会继续在那个舒适的圈子里生活下去。然而说到底,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完美的原生家庭呢。总会有一些变故的,总会有一些痛苦的。宋衍能干上现在这个行当,要么是家族传承的行业,要么是极端性格下才会自寻的出路。因此沈轻程早有预料。她甚至提前准备好了心理咨询师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可以用作万金油的一句话,“对此你有什么感受呢?”宋衍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什么波澜,语气闲闲的,时不时喝两口酒,再不是当年那个哭到声嘶力竭的少年了。毕竟这么多年来,他自己也创造了不少这种生离死别。这个世界没让他好过,他也没让这个世界好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释然了。此时听到沈轻程的这句话,他眯起了眼睛笑,像一只在打盹儿的老虎。“沈轻程,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当我没去过心理咨询是吗。”给我掘地三尺地找沈轻程一脸惊讶的样子,“原来你知道自己需要这个啊。”宋衍这么多年刀尖上舔血,文谈判武谈判都谈过,何况从来不是跟着对方逻辑走的性子。他此时已经开始不耐烦,夹起一根烟嗅了嗅,“答应说的,我可都告诉你了。你如果想翻出什么花样来,那我也很乐意见。”“只是,自作聪明就不好了。”“知道你不怕死,但死也是有很多种方法的。”沈轻程一听这话开始有了威胁的意味,下意识开始打感情牌。“我只是明白了你最开始为什么讨厌我而已。”“在你看起来,在朱言的事情上,我和当初逼死你母亲的原配没有什么区别。”宋衍的眼眸明明灭灭,这个女人很是懂得什么时候卖痴,什么时候示弱。是了,最初他因此厌恶她,连救都不愿救。直到观察到她和陆知远的关系有异,他才意识到沈轻程不会如传闻一般逼人性命。算了,女人嘛,又是聪明的女人,想攻心很正常。宋衍渐渐收起了脸上的戾色。沈轻程看了看他,“令堂是做什么工作的?”“幼师。小时候她经常给我讲西游记。”宋衍仰头对着酒瓶喝了一口。“我那个爹送他高贵的嫡出儿子上幼儿园的时候认识的我妈。三言两语哄骗了来,看中的就是她年轻漂亮且性格软。”“这个老王八蛋!”言及此处,他仍忍不住恨恨地踹了阳台栏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