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远一直等到医院清退探视人员,沈轻程也没有出现。他叹口气,无奈地离开。想了想又去收费处给老人的病床充了一笔钱。干嘛去了呢,他想。医院都不来。让你辞职。找的是什么新工作,加班加成这个样子。活该。沈轻程干嘛去了呢。沈轻程确实在加班。从陆知远那里辞职之后,她临时找了几份零工。但是不够,她加班加到死也填不了医药费的窟窿。更麻烦的是,主治医师告诉她,需要从化疗换成靶向药。原本她前段时候的积蓄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是靶向药比化疗贵的多,于是她彻底开始面对青黄不接的局面。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整夜整夜的失眠。白天还要不停地奔波于各个工作,已经没了往医院跑的精力。这天她刚走到楼下,远远便看到有个人靠着车站着。这里是老小区,这个点一般没什么人了。沈轻程不由得心中一紧,走上前一看,倒也不是陆知远。是刘董。新殃沈轻程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她苦笑一声上前,刘总,您好。刘董等到了她很高兴,转身从车里捧出一束玫瑰花来。没想到我这个年纪,还能做出四处打探女孩住处,抱着玫瑰花在楼下等的事情。他笑道。沈轻程在心底无声地叹息。她知道刘董这是听说二太太和陆知远掰了。沈轻程奔波了一天的面容是疲惫且颓然的,脸上的一切都往下走。她也无意于打起什么精神来,微微低着头说,刘总,您这是图什么呢。您看看我,满面尘灰烟火色。刘董却不回答,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陆知远不厚道,你好歹跟了他那么久,因为一个孩子居然让你如此落魄。沈轻程心下明白,外界都以为二太太逼的朱言失了孩子,所以被陆知远扫地出门。刘董得到的也是这样的消息。她也不想解释。当初给陆知远打工,赚钱的代价就是不要名声。刘董以为她傍有钱男人,所以才找来的。但这对于如今的她而言,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沈轻程暗暗地狠了狠心,在心底甩了自己两个巴掌。然后抬头说,也不能这么讲,陆知远之前给我的也不少。隔着几十年的阅历,刘董何等的精明,如何能听不懂沈轻程的意思。于是顺着这话就开始直说。你要是跟了我,我给的绝对比他给的多。不知道为什么,沈轻程脑子里此刻全都是朱言那张哭泣的脸。沈轻程,你活该到这走投无路的一步。你活该。她在心底对自己说。为了赚钱把朱言往火坑里推,如今自己要进另外一个火坑。该。见沈轻程微微愣神,刘董接着说服她。我的年纪是比陆知远大了一些。但我早就离了婚的。你跟着我,总比跟着他有盼头。况且,名声上也好听一些。刘董这话直白得令人感到羞辱。好像在和她谈生意。但又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在谈生意。沈轻程强行泛上一缕笑意,但仍没有开口请他上楼。刘董善解人意地笑,你不要紧张,我们可以先吃吃饭聊聊天互相了解一下。等和陆知远的这笔生意做完,我就不在这个城市了。我会把工作的重点移到南方去。到那个时候,我希望你可以跟我走。沈轻程明白,站在刘董的角度,他已经非常得体了。毕竟是生意关系,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更多的让步。于是她伸手,接过了刘董手中的花。送刘董离开之后,沈轻程转身抱着花上楼。老旧的楼道没有电梯,她就那样一阶一阶地爬着。她没有发出声响来唤醒楼道里的声控灯。微弱的月光从楼道窗户里渗进来,她借此一步步往前走。怀里的红玫瑰在月色下带着颓唐的艳丽。沈轻程闻着花的味道,不由得落下泪来。泪水一颗颗滚落在花瓣上,恰似月光下的露珠。你哭什么。她问自己。平生不修善果,你哭什么。活该。刘董没有食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是带她吃吃饭,偶尔要她做女伴出席一些活动。刘董挑中她,是因为想找个能聊天的人。沈轻程明白,人就是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寂寞的。何况刘董这样的人,日日周旋于名利场中,时而抱怨时而逢迎,哪来的什么真和假,哪里分得清什么真和假。所以他更想安安静静地和人说点没用的话。沈轻程明白,于是就好好扮演这个角色。和刘董谈些无关紧要的事,她说话三分透七分不透,留给他足够的发挥空间。时不时贡献一些情绪价值逗他笑,却又令人不觉得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