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近一夜,又累又困,他顾不得别的,喝下一大杯凉水便往床上倒去。
困倦拖着他坠向黑暗,可饥饿却吊着不让他解脱。两头互相拉扯神经,他只觉得从太阳穴一直到胃都在疼,火烧一样。
累到极致又无法安眠,他的脑子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闪过无数人、无数事,走马灯一般,始终也没有着落,只是一直想,不受控制的想,像是在承受某种酷刑。
或许过几天自己就要死了吧,他想。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又或许等他这一觉睡下就再也起不来。
他一想到死亡,心里就仿佛解脱一般,但同时又难以自持的生出愤怒和厌恶来。
他恨透了死亡。但也并不热爱生存。
世人都说人生最苦,莫过于生离死别。他却只是轻蔑一笑。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活下去才是最苦。
可这种苦楚尚且还是人间的滋味,他并非颓唐退缩的人,更不屑于逃避。于是哪怕再苦,他也得活下去。
脑中浑浑噩噩,他不知怎的就起了狠劲儿,咬着牙将眼睛撑开,耳中嗡嗡一阵过去后,接着便是敲门的声响。
他警觉的看着门口。
这个敲门声太过陌生,他拿不准该不该去开门。
外头那人却很有耐心,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当时他想,这人一定很有耐心。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小,不懂什么叫先礼后兵。
他看着自己家岌岌可危的大门,最后还是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他警惕的看着他,冷淡而又充满攻击性。
虽然他比那个男人矮了一个头都不止。
他没想到,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是阿姊的朋友。他更没有想到,他不远万里而来,却只带来了阿姊的死讯,和一个留给他的镯子。
那个瞬间,他的怨恨充斥着整个胸膛,对阿姊,对自己,更是对眼前的男人。
他宁愿阿姊为了一个大梁男人抛下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好好活着。这样,他也只会偶尔怨恨一下,然后就可以自顾自的活下去。
总好过现在这样绝望。
这个男人说阿姊托他来照顾自己。可是她走了这么多年,自己分明也活了下来。
真要照顾,为什么当初要走?为什么不自己回来?
将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他甚至掀了油灯,只想让这个男人离开。
然而这个男人却仿佛油盐不进,最后被闹得狠了也不走,只是态度冷了些。
但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野兽般的本能让他张牙舞爪的气焰不自觉的收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