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变成了“人头攒动”。还好林沫然本身是个乐意交朋友的人,虽然有点儿头大也还算是应付自如。就是万万没想到,方家的人会来。方婷带着方天河和伍芸,他们是来求情的。非要说是给方启求情,倒不如说是给方家求情。方婷和伍芸一改往日刻薄傲慢的嘴脸,终于对着林沫然和善谦卑起来。伍芸:“沫然,妈妈祝贺你取得这样好的成绩。”方婷也露出来在林沫然面前从来没有过的和气笑容,道:“是啊弟弟,二姐也祝贺你。以前、以前是我不懂事儿,还希望你能原谅我,这杯我先干了,算是赔罪。”说着,她直接把高脚杯里的酒给闷了。方天河趁着女儿这股劲儿继续给林沫然赔不是:“沫然啊,你大哥他太不是东西,他进去了他活该,但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能不能让他少受点儿罪……”方婷一听这话连忙怼了父亲一肘子,明明来之前说好尽量别提方启那个王八蛋的。“弟弟,你别理爸,方启他就是活该,但我们是无辜的,你看你能不能原谅我们……”林沫然依次看过了这一家三口的表演,还不等说什么,腰间就被人搂住。施遂直接替他回应了方家人的骚扰。“沫沫已经和你们划清了界限,你们当时是答应了的,出尔反尔可不是一个好的品格。”“你们来找他一次,我就会和你们竞争一次。”“今天这次也算。”“好自为之。”方家三口怔愣的怔愣,心惊的心惊。方天河回过神来还想着能和施遂多搭几句话,但施遂已经搂着林沫然离开了,得到命令的侍者守在旁边,给方家三口驱离的示意。方家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伍芸从前还能嚣张些,最近一系列的打击如今也气焰全无,她问:“他说的是啥意思?”方婷灰着脸道:“是说当初你和我爸跟他划清了界限,以后就别来找,找一次他就让我们倒霉一次。”说什么“找一次,竞争一次”,他们这样的规模,拿什么和施氏竞争,不就是打压的意思嘛!别说他们这点儿根基,就连金家也完完全全不是施遂的对手。如今金家也和他们划清了界限,他们方家唯一的一点儿根基已经崩塌的不像样子,也就她的夫家许明那边还有点儿资本,起码暂时不至于挨饿受冻。施遂的意思,今天他们来找林沫然也算一次,那也就是会惩罚的意思,是不是说许明那边……方婷一个激灵,赶忙拉着父母从酒会退走,一边急急忙忙给丈夫许明打电话。一通电话打完后背全是冷汗,结果电话刚挂完她就听见方天河在和伍芸吵架,一个埋怨对方当初和林沫然划清界限的昏招,一个挖苦对方忙活大半辈子到了守不住自己的家业。方婷听得心里烦躁,默默盘算着不行还是早点儿跟父母划清界限以自保吧!酒会没有了讨厌的方家人,但各式各样想要找林沫然的人还在。有想合作的,有想混个脸熟的,有想搞清楚他和施氏集团的施总到底是什么关系的,当然也有不少单纯就是仰慕他想要认识他的。还有相当一部分,则是来给他递本子的。林沫然这个工作室搞得像模像样,开门就是大红大紫,后续还有一个影后参演的《囚徒》。重要的是大家都听到了消息,说林沫然正在选本子。他背后有灿星,身边有马小军,自己又能演又能写还拥有着国内外的超高热度。谁的本子不想递给他,不想跟他来一把合作呢!林沫然手里的确是有想要拍的本子,但马小军和牛建和的意思,一本两本哪里够,多囤一些好本子慢慢拍才是正经,才是长远。他们还直接帮着林沫然放出了消息。于是施遂不过是走开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回来后心爱的沫沫周围就没有了他的位置。施总不开心,施总不说,施总找了个角落自闭画圈圈。等到林沫然好一通应付,终于抽神出来打算窝起来喘口气的时候,转头找不见他们家施总了。沿途搜寻了一圈没看见施遂的人影,林沫然应付着还想凑过来的人群,赶忙窜到了专属于他的休息室门口。门刚开了一条缝隙,整个人就被拽了进去。熟悉的气息笼罩,吻也落了下来。一直把他胸腔中的氧气耗干净,那个爱吃醋的家伙才放他一点儿呼吸的自由。“又吃醋了。”林沫然喘息着评价。某些人试图嘴硬:“没有。”林沫然给他一次机会:“没有?”施总沉默了两秒,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回家吧!”林沫然:“这么多人回家像什么话。”施总又沉默,凑上前去吃他的唇。林沫然故意使坏不给他吃,逗他道:“说句好听的来听听。”施遂倒是张口就来:“我爱你。”林沫然心跳漏跳了两拍。明明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但偏偏记得几个被爸爸妈妈疼爱的场景,其中有两个尤其记忆深刻,到如今想来都还温馨如昨:一次是他生病了,妈妈一直将他搂在怀里安慰;一次是爸爸在带着他谈完一单生意之后路过一个小型游乐场,带他进去坐旋转木马和大摆船,爸爸同他一起笑得超级大声。再其他大部分的记忆,则是爸爸妈妈吵架时候的场景。别人的爸爸妈妈吵架似乎只是吵架,他的爸爸妈妈吵架却会将他当做趁手的工具,多余的垃圾,你推过来,他搡过去。妈妈让爸爸带着他一起,爸爸则愤怒地表示带着孩子怎么谈生意?最后一次还是尖声暴躁的妈妈赢得了胜利,爸爸一脸不高兴地一手系着领带一手拉着他离开。那一次,他们遇到了坏人,坏人对着他和爸爸开了枪,很疼,但他哭不出来,爸爸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抱在怀里,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想要再摸摸爸爸的脸颊,似乎小小脑袋里的潜意识,已经知道了那将是此生的最后一次。后来他在妈妈的嘶吼声中醒来,她疯狂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歇斯底里地控诉着:“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你爸爸!”那时的他尚不能判断是非对错,更没有为自己辩解的能力,甚至连这一横加指责的具体含义都不能完全理解。他只是惊惧于母亲的癫狂、愤怒、和没来由的恨意,那一切外加那句话,都像是刻骨蚀髓的刀,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心田里。即使后来妈妈抱着他泣不成声地改了口,说:“不是你的错,都是妈妈不好。”还一直说着“对不起”,也已经没办法让他的那种深深刺痛中解脱出来。接着,他的母亲端坐在西风烈烈的窗台边,转头留给了他一个此生难忘的慈祥微笑,慢慢地张开手臂就此消失。从此以后,那种对死亡和疼痛的向往,成了父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