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缓缓融化,山茶缀在冬天的尾巴上,在雪色与初春之间,划出绚烂的深红,天色明灭间,别有一番意趣。
和父亲禅院直毘人谈话后,禅院直哉走在路上一直心神不宁,他的脑子里还记着父亲院子角落的,盛放的深浅不一的火红。
那红山茶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暗淡,不断地变化着,它们泼墨般散开又聚拢,变化成的形象从模糊到清晰,最后竟与眼前的这双红眸重合。
只是那红花总有些物哀的凄美,这双眼睛却总是冷淡,带着些倦意,只有面对感兴趣的人或事物时会增添些人情味……
此时这双眼睛一如禅院直哉所想般浮起熟悉的笑意,也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眼神闪躲一下又转而变得恼怒。
“五条良姜,你是什么品味?这破地方全是刺鼻的花香!”
他微抬起下巴,在女孩面前责怪抱怨,心里却不由自主倒数三声——三,二,一……
“哈?”
笑话,这可是综合了系统算法和我的精心设计后,我亲手(用系统模拟界面)布置的小院子!
果然,女孩的神情灵动起来,就像精致的木偶一下子被注入了生气,她翻了个白眼,抱臂不客气地上下看他两眼,就果断转身回房间。
“嘁”禅院直哉撇了撇嘴,高大的阴影无声无息略过,他抬头,只看见男人漠然的侧脸,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只追随前方的女孩离开。
“甚尔。”禅院直哉矜持地打了个招呼,试图再掰扯些话题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开。
对早已厌烦禅院家惺惺作态的男人来说,尚且年少,却已经学会禅院家人腐朽恶臭习性的禅院直哉,实在是令人更加作呕。
男人眨眼便隐没在门扉后,丝毫不顾及禅院直哉的脸面,好在这个偏僻的院子平常没什么人来,禅院直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倒也习惯了——真是大可不必的习惯,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找虐。
——
“YoUwIN!”
将手上的游戏机随手扔到沙发上,五条悟得意地伸了伸懒腰,一旁的禅院直哉却一脸憋屈,可恶,要不是五条良姜那家伙不在,自己怎么能碰上这个魔头,这游戏他已经连跪五把了!
“……收购……帐……跟甚尔说……去吧。”
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到了门口变得清晰,禅院直哉抢在五条悟之前猛地站起来,窜到来人面前。
又是一年春初,院子里植物繁多很是清爽,巨大的合欢树郁郁葱葱,底下的迎春花和小雏菊们尽情展示自己,清风阵阵,这里总是雅致舒适的。
进门的少女身上裹挟着外面的玉兰花香,她穿一身青色的诃子服,披着件披帛,晕染印花与拼接的样式清新好看,衬得英气漂亮的五官更柔和了些,此时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点惊讶。
“禅院直哉?”她笑了起来,显然看出了他方才的窘迫,但没有戳破,“来找我打架?可惜我今天没空哦。”
“别理他,他闲着没事干。良姜,我们再买一批新碟片吧,游戏打腻了,都没有能赢得过我的。”五条悟懒洋洋地趴在沙发背上,不满地看他们,小墨镜稍稍滑下了鼻梁,露出湛蓝的瞳孔,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
良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走进房间将手中拿着的书放到桌上,看了看游戏胜利的结算画面:“又刷记录了,悟真棒。”她习惯性揉了揉少年柔顺的白发,又慢条斯理地理顺。
“《百年孤独》?”
禅院直哉这几年被五条悟损惯了,也没法计较六眼的礼貌,倒是注意到了良姜放在桌上的书,“最近在看这本啊。”
自从小时候在跟五条良姜的斗嘴中落于下风,他真的听进去了她常骂的没文化,卯足了劲看书,即使这一举动被炳字躯直队的族人们私底下嘲笑了许久,他也憋着口气扛了下来。
禅院家最是看重所谓的传统,更遑论素来流传着“非禅院者非术士,非术士者非人”的格言,可以说对普通人严苛至极,但禅院直哉有自己的坚持,就像所有人都看不起禅院甚尔,而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发自内心承认了这个人的强大。
他好像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要成为禅院家未来的家主,要成为强者,这些也一直是他努力的目标。可是碰见五条良姜这个不按常规出牌的人以后,他好像有一点点,也只是一点点,动摇了。于是他真的遵循那个不靠谱的男人说的,主动接近这人,看看她给自己带来什么有意思的变化。
良姜自然看到了禅院直哉的细微变化,这也是她默许他常过来的主要原因,这时听他说到这本书,点了点头:“嗯,很好看。”
“里面的人名实在是,”
“难记。”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良姜促狭地眨了眨眼,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打开了话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