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九年冬,东宫椒房殿的铜炉烧得通红,却驱不散刺骨寒意。钟玉鸾攥着金丝马鞭,看着安明玥跪伏在青砖上,嘴角还渗着血丝。侍女们屏息立在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出。
“本宫前日便说过,侧妃以下见正妃需行叩首大礼。”钟玉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马鞭,鎏金纹饰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安侧妃,你这是仗着太子宠爱,连规矩都不要了?”
安明玥死死咬住下唇,忍住膝上传来的剧痛。今早她去给钟玉鸾请安,不过因多问了句漕运文书的事,便被诬以“僭越”之罪。此刻她望着满地碎瓷,想起父亲前日来信中说的“钟家弹劾愈烈”,心里一阵发寒。
“太子妃娘娘,侧妃娘娘怀有身孕。。。。。。”采薇扑过来护住安明玥,话未说完,便被钟玉鸾的马鞭狠狠抽在背上。
“有身孕又如何?”钟玉鸾冷笑,“难不成还能母凭子贵?来人,给本宫掌嘴二十!”
凄厉的巴掌声响彻殿内,安明玥护着腹部蜷成一团。她想起昨夜萧千钰握着她的手说“等漕运改制成功,便让父皇给你晋位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住手!”萧千钰一脚踹开雕花木门,玄色锦袍上还沾着风雪。他冲过去将安明玥搂入怀中,看着她肿胀的脸颊和嘴角的血痕,眼中腾起滔天怒意,“钟玉鸾,你好大的胆子!”
钟玉鸾脸色一白,却仍强撑着冷笑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本宫不过是教训不懂规矩的贱婢。。。。。。”
“教训?”萧千钰猛地抽出腰间玉佩,狠狠砸在地上,“这玉佩是父皇赐给玥儿的保胎之物,你竟让人用马鞭抽她!”他抱起安明玥,临走前扔下一句狠话:“钟玉鸾,明日我便禀明父皇,休了你这善妒的毒妇!”
夜色深沉,养心殿的烛火彻夜未熄。萧千钰跪在皇帝面前,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方才与钟玉鸾争执时,被翡翠护甲划伤的。
“胡闹!”皇帝将奏折摔在地上,“太子妃乃钟相嫡女,关乎朝堂局势,岂是你说休便能休的?”
“可是她蓄意谋害皇嗣!”萧千钰红着眼眶,“玥儿若有个闪失,儿臣。。。。。。”
“够了!”皇后突然开口,凤冠上的东珠随着颤抖叮当作响,“安氏不过是个侧妃,太子如此偏袒,成何体统?”她转向皇帝,语气软了几分,“陛下,不如让太子妃禁足三月,以示惩戒?”
萧千钰还要争辩,却被皇帝抬手制止:“此事到此为止。安氏好好养胎,太子妃闭门思过。”他揉着太阳穴,“明日早朝,裴相还要议漕运的事。。。。。。”
三日后,东宫传出消息:太子妃钟玉鸾因“管束不严”被罚俸半年,禁足椒房殿。而安明玥虽保住了胎儿,却因受惊过度卧病在床。萧千钰守在她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手,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身为太子的无奈。
椒房殿内,钟玉鸾望着铜镜中憔悴的自己,突然将妆奁掀翻在地。胭脂水粉洒了满地,宛如她破碎的尊严。她想起新婚之夜萧千钰说的“会好好待你”,如今却成了最可笑的谎言。
“娘娘,老爷来信了。”贴身宫女递上密函。钟玉鸾展开信纸,父亲苍劲的字迹映入眼帘:“漕运之事已生变数,切勿再生事端。。。。。。”她攥紧信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这深宫里,从来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雪越下越大,将东宫的恩怨情仇都掩埋在一片洁白之下。萧千钰望着怀中沉睡的安明玥,暗暗发誓:总有一日,他要挣脱这桎梏,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而这场嫡庶之争,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乾元十九年腊月廿三,东宫椒房殿外素白幡旗低垂。北风卷着细雪扑在朱红宫墙上,将殿内传来的啜泣声绞得支离破碎。萧千钰死死攥着太医令的手腕,指节泛白如骨:"你再说一遍,玥儿腹中的可是长子?"
老太医伏地叩首,白须上还沾着冰碴:"殿下明鉴,侧妃娘娘本就因外伤动了胎气,昨夜又遭了风寒。。。。。。"他话音未落,内室突然传来采薇撕心裂肺的哭喊:"娘娘!您醒醒啊!"
萧千钰踉跄着撞开雕花槅扇,只见安明玥面色如纸,身下被褥已被鲜血浸透。她怀中紧抱着一团染血襁褓,十指深深陷进襁褓里的锦缎,像是要把即将消散的温度永远留住。
"玥儿。。。。。。"萧千钰跪坐在床榻边,颤抖着伸手去抱孩子。襁褓滑落的瞬间,他看清那皱巴巴的小脸——眉骨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喉间腥甜翻涌,他猛地将妻儿搂进怀里,滚烫的泪水砸在安明玥额头上。
坤宁宫的消息来得比北风更急。皇后捏着密报的手微微发抖,翡翠护甲在宣纸上划出五道深痕。"男胎?"她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下的寒鸦,"钟家那些饭桶,不是说已经买通了稳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