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怎么这么破?跟我们县城差不多。”
“跟想象得不一样吧?”
刘明阳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东西,眼看着嘴被塞得鼓鼓囊囊,话语从嘴里囫囵着送出来。
他们说起走线的事毫不避讳,屋里的人也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像听个热闹,凑过来听一会儿就回屋了。这两年走线来的人多,不能投亲靠友的大多先住家庭旅馆,这样那样的经历都见怪不怪了。听来的故事,当个乐儿,跟别人聊天时多个谈资而已。
“你打算找什么工作?”ihae问。
“不知道,好找吗?”
“看你找什么样的,在美国就这点好,只要你肯吃苦,随时都有工作,保障生活肯定没问题。纽约什么都贵,我建议你做几天工再找房,先在这凑合几天吧。”
“法拉盛怎么这么脏乱差这儿怎么这么破啊?跟我们的县城一样!”
ihae笑了笑&nbp;“唉,美国就这样!咱们来不就是挣钱来了嘛,那些高楼大厦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也是。”刘明阳凑在他耳朵边低声说,“这里太脏了,床单、被罩都不换啊!”
“带我看看。”
刘明阳领他到自己床铺看了一下,ihae也觉得脏,但也没觉得奇怪,“家庭旅馆嘛,都差不多。这样吧,今天太晚了,反正钱也交完了,先凑合住一晚,明天我再帮你找。”
刘明阳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坚持,就答应了。
ihae又在手机上操作一番,“我发给你两个网站,上面可以找房、找工作,你也可以自己找找看。”“还有,明天你去图书馆那边转转,那周围的店面里有许多的小招贴,都是房东自己挂的广告,不用花中介费。这里租房还有些说道,到时候再讲给你听。”
洗漱完回到房间,见对面铺坐着一长一幼,一看就是父子,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爸爸很有中年人的成熟与帅气,小的不到二十的样子二十岁左右,一看就是学生模样,高高瘦瘦的,青涩、拘谨又害羞,面颊上青春痘留下的疤痕难掩一脸稚嫩,一看就是学生模样。只听爸爸说“在美国都是靠自己的,明天就出去找工作吧。”说完塞给儿子十张二十块钱,就走了。
男孩儿送走父亲,眼里充满迷茫地踱着脚步回到房间。爬到上铺,大概也是嫌被褥太脏,迟疑了一下又下来。刘明阳问,
“你也刚来啊?”
“是。”
“那个是你爸吗?”
“嗯是。”
“咋不住你爸家呢?”
“他那没地方。”
刘明阳心想,再没地方,爷俩挤一挤,就是打地铺也比住这强啊,可跟人家不认识,不好说什么。
“是不是嫌脏啊?”
男孩儿笑了,腼腆地低下头笑了。
“凑合一下吧,找到工作赚了钱,自己租房就好了。”说完,心里又想,他爸也不给他租间房。人家是奔着爸爸来的,想必是拿了绿卡的,怎么也比自己强。
不知不觉就睡了,下铺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
夜深人静,走客厅里的灯长明着,睡得正香的刘明阳,突然被掉下的个什么东西砸在脸上,被惊砸醒,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摸,软软的,肉乎乎的,还在手里还直蛄蛹。
刘明阳的魂儿一下子从睡梦里闪回到现实,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下,只听见“啪”的一声。房门没关,借着客厅透进屋子的灯光一看,瞬间感觉头发和浑身的汗毛全都竖起来,地上一只核桃大的蟑螂正仰面朝天,腿还在用力地挣扎着,试图翻盘。
刘明阳感觉胃里一阵不适,差点没吐出来,赶紧跳下床跑进厕所。
下铺的被他吵醒,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从厕所吐完回来的刘明阳一指地下的蟑螂,
“这东西掉我脸上了!我还用手抓了!”
“还当是啥,美国哪里没有蟑螂?它太胖了,在棚顶没抓牢就掉你脸上了。你看它,都被你摔抽筋儿了,把它弄走就好了,不要再吵了。”说完一翻身,又睡了。
第二天一早,刘明阳醒来,浑身发痒。他皮肤上布满了红肿的包……
刘明阳既吃惊又尴尬地站在地中央那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地上蠕动的蟑螂,浑身一阵阵地不适,一想起刚才抓在手里的感觉,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急忙跑回厕所。
吐完,拿着扫把和撮子,深吸了几口气,咬着牙,硬逼着自己把蟑螂弄到马桶里冲走,然后洗了不知道多少遍手,半天才从厕所里出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个男孩没睡在铺上,就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心里一阵不是滋味,这可怜的小孩儿!转念又一想,我还不如人家,他至少还有爸在这呢。
空调吹得屋子里冰冷,刘明阳拿件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第二天早上,刘明阳似睡非睡地听见别人进进出出的,可就是不想睁开眼,不仅仅因为那只蟑螂,还因为一夜浑身都不舒服,感觉还有许多小蟑螂在身上爬。他以为这是心理有了阴影,神经过敏,翻个身还想睡个回笼觉,可浑身没一个地方不哪都痒。意识一下子清醒——这不是幻觉梦!他猛地坐起身,掀开衣服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布满了红包和一片片的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