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淇带着倪漫走了以后,南潇雪踱到浴室,准备放水泡个澡,解一解早班机的疲乏。
家里一切都由商淇找专人打点好,浴缸白瓷洁净如新,浴巾和浴袍飘散着薰衣草香气。
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是落后的宁乡不能比拟的。
南潇雪脱下旗袍,扔进脏衣篓。
泡进浴缸前,在一阵氤氲的热气间,她对着镜子第一次看了眼自己的背。
眸光凝了凝。
她因为巡演到过全世界很多地方,那一树碧色的花开,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盛景。
那一团团锦簇的花球似樱花又似梨花,却被安常调成了深浅不一的绿,好似以某种暧昧隐秘的规律实现着色彩渐变。
那规律是什么?
南潇雪想了想。
浴室里热水的蒸汽越来越氤氲,缭绕在眼前一如宁乡的雨雾,南潇雪忽然顿悟——
是了,那一树的花是开在雨雾迷蒙的夜色下,也许上头还被那时光锻造出的灰瓦遮了一半,梅雨飘进来,靠外的花瓣浸得透些,靠里的花瓣半是干爽。
就如她瓷青色的旗袍淋在宁乡的雨里,风吹雨斜,旗袍也被浸的深浅不一,好似一道有生命力的绿意在上面流淌。
南潇雪蝴蝶骨微动。
那一树的花就像在她肩头招展,在初夏的时光里拥有了最灵动的生命。
南潇雪直到现在才了解,那是安常真正的实力。
一个拥有这般天赋的人,在年纪轻轻的二十五岁就甘心退守于宁乡,以前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南潇雪走到浴缸边,把接好的水都放了。
踱回衣帽间,取了身干净旗袍换上。
约定时间到,倪漫和司机来接。
把南潇雪送到剧院后,她又和司机一道走了。她们都了解南潇雪,只要进了排练室,不待到深夜不会出来。
剧院其他人见到南潇雪都很惊讶:“雪姐。”
“南老师。”
等南潇雪背着包一脸漠然的走开了,她们才压低声议论:“她不是今天上午刚从宁乡回来么?”
“太可怕了,她是机器人么?完全不用休息?”
“我算知道了,为什么说最怕的就是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南潇雪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对她来说,有时间说这些废话,还不如多练两分钟基本功。
作为剧院首席,她在这里拥有一间专属的排练室,她长时间不在的话会借给其他团员使用。
一袭全黑紧身的练功服显得她更加清矍,像雪地里的一根墨竹。
她不是标准舞者身材,过分高挑了些,好在她瘦却肌肉力量出众,一切先天条件带来的重心不稳,都可以通过对每块肌肉的绝佳控制弥补。
她旋转,起舞,把指尖和趾尖都绷紧到自我要求的弧度。
直到气喘吁吁停下来,汗已浸透了她的练功服。
她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映在镜子里的面容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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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杭城汽车站。
安常一个人呆呆坐着。
先前和她玩跳棋的小女孩早已走了,而往返宁乡的大巴每天只有两班,她赶最早一班来了杭城,想再回宁乡,就只有等到傍晚。
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偃旗息鼓躺在她口袋。
她买不了任何东西,汽车站从上午十一点就开始飘着阵阵泡面香,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香菇炖鸡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
虽然她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但清晨的一阵饿意过去后,她反而一点也不觉得饿,只觉得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