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管事拉走头一批大鱼后,剩下的就是村里各家分鱼,为保证公平,不论个头论斤两,每家来个六斤,余下者村里人想要平价买。昌平地处北地,吃鱼多是河里捕捞,也是近两年因挖池存水像苏家村这般养鱼的才多起来,可水池也多被大户人家把持,因此,年末鱼价没咋降低。苏长青也不给村里人多算,一斤八文,这可比市价低一半多呢,若不想出钱,也可用麦麸、豆面、番麦面来换,豆面番麦面属粗粮可麦麸也不便宜,都是家里喂猪的好饲料,想省钱的人家也舍不得拿来换。自打担任里正,苏长青很是注重风评,当然以往为人风评也不差,现在得一个“更”字!就像这卖鱼得来的银钱,当场就在棚子里清算,有以安儿为首的一众村里读书的孩子,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作响。原本按户算方便又省事儿,去年就是按户算,今年却是换了算法,按人头不论年龄长幼,算是均分,一家几口人得几份银钱。这种算法明显对未分家的人家更有利,但也有一大弊端,只眼下一派喜庆无人顾及!人少的门户,如张康毅三口之家,也分了一两多,有那三世同堂还未分家者,得六七两,年末能有这一大笔进项,可真是好兆头,围在苏长青跟前奉承的人家不在少数,就是老里正亦是欣慰,他的眼光着实不错。分完银子,眼见还有人时不时瞅一眼剩下的小个头鱼,苏长青笑道:“想要的拿钱买或粗粮麦麸来换都行,这些鱼卖得的钱我留着,以备年后补路修三神殿,还有村里给衙门的走礼,如何?”此话一出,原本还对不分钱有想头的人瞬间歇了小心思,纷纷应和。“再有就是粗粮麦麸,也是用来给鱼做食料。”就换来的粗粮用处,苏长青也解释了一回,并恳请老里正监管换来的粗粮麦麸。苏婉不管村里这些官司,她带着杏儿给自家挑了十多条大鱼三桶小鱼,称斤后当场付了银钱。“买这么多能吃完吗?”李秀儿不解,看向篱笆里乱兮兮的鱼塘,道:“塘里不是还有小鱼,开春解冰后说不得就长大了,吃新鲜的也成啊!”“不是自家吃,走礼的。”苏婉笑着解释。不说自家在府城的亲戚秦家、张家,就是安儿在书院的夫子、交好的范管事还有张芳家,余着年后姑姑家来拜年时送几条,这样一想,苏婉觉得还是买少了。可惜,鱼虽多,但村里人也多,各家都想多换几条,过年家里来亲戚做道鱼菜也体面不是。现在,因自家走礼的人家横跨农商士三界,因此,走礼在苏家是一件比较麻烦的大事,再不像以往一篮子鸡蛋几斤肉就成。如舅舅家姑姑家,布料、鸡蛋、大枣红糖都能算作礼,外则可添一些文房四宝求个好寓意,交好的管事走礼随大流就成。秦家虽是书香门第,可那是正经官宦人家,走礼就比较讲究,且还是大哥苏志栋的岳家,礼自然要加重三分。书院夫子的礼既要文雅也求实惠,至于知府大人,勉强算是有私交,走礼更需审慎。张氏是当家主母,礼得她来准备,虽不大知晓大户人家走礼规矩,但有两个女儿出谋划策,倒也不是多难。苏婉就带着杏儿一起帮忙,备礼时还会讲些门道。如秦家,两家是姻亲关系自来亲密,走礼可以接地气一些,苏婉就额外添了果酱、自家炸的丸子和干果山货。给知府大人的礼亦是多山货鲜菜,皮蛋也添了一篮子。书院夫子的礼,各家两块好墨,两只风鸡,一条两斤的鲜肉。“这个墨是之前大哥托康毅哥从南边带来的,江南文风盛,这种墨虽不是极好,在咱们昌平也算中上,给夫子用。”苏婉看着安儿边写礼单边说道:“咱家风鸡生意好,送风鸡也算应景,要不是花蛋有些人吃不惯,我还想添花蛋呢。”张氏连忙道:“花蛋算了,大过年人万一吃坏肚子也不吉利。”倒不是她不舍得花蛋,这变蛋北边好些人吃不惯觉得臭,有人就吃了容易往后跑,做年礼实在不妥。但是,给与作坊或家里有生意来往的管事送礼,苏婉就加了皮蛋,管事善变通,送皮蛋去说不得能扩大自家皮蛋的销路。安儿看着礼单咋舌,道:“二姐,你真厉害,娘,以后给我说亲就照着二姐来。”不说张氏做娘的如何想,就是一向称严父的苏长青听了这话生生被气笑,儿子来了一个脑瓜崩,“好好念书,还没到说亲的年纪呢。”“我这不是提前给爹娘你们说一下么,反正日后给我说亲,没我二姐能干不成。”安儿抱着头嘟囔。杏儿正在检查箩筐里的东西,头都没抬道:“二哥,你现在咋这装哩!”在外面端得是“我是学子要文雅”,在自家人面前就张口放狂话。安儿仰着头不忿,“我哪里装了,心里话还不让人说了?”除了正经要走年礼的人家,苏长青还专门跑了一趟姚庄,给舅家送了鱼、面。虽说拜年时送也一样,可年前送更实在。泰安三十二年的新年,年味尤为浓郁,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除夕夜府城燃放烟花,足足有两刻钟。初一过后,走亲戚拜年自不消说,初二却是尤为重要,嫁人的大姐梨花要回门的。以往张氏初二回娘家,今年却是改在初三,只等女儿女婿回门好生招待一番。也是苏娟家离得远,回娘家都是初六初七后招待完自家亲戚,因此,张氏也不用担心错过大姑姐来拜年。元宵节,举家去府城看花灯。难得今年好兴致,老爷子也动身去,得了好消息的旻逸第一时间来报信,还自作主张邀请堂哥忞轩同去。末了,正月十五早晨,苏长渝、苏长青、苏志刚三家都出动,马车坐不下,苏长渝、苏长青套了牛车。三家先去了苏长沐家,现在,苏长沐已经在府城买了宅子,算是在府城扎根了。白氏很是有些得意,在给儿子定亲时就有些挑了,以至于苏志明已经十六了,还没定下亲事,老爷子有些着急。这刚到二伯家,椅子还没坐热,见老爷子提起三堂兄的亲事,苏婉带着杏儿去院子玩。在这种场合,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家里上有老爷子,再不济还有大伯二伯,哪里用得着她插嘴,再说还是二伯家的家事,苏婉才不招人眼呢。一家人出二伯家去外婆家时,苏婉瞥见二伯母眼睛微红,见了也当没看见,告辞后坐着牛车离开。今晚,一家子不回家了,就歇在外婆家。苍穹星光点点,长街灯火璀璨,人潮涌动,高高的灯架前不时传来惊呼。苏婉、杏儿和表姐小草一道,安儿小树要为姐姐妹妹保驾护航,五个人在街上灯海中徜徉,尤其是安儿,还要时不时秀一下文采,现在不大看得上灯谜,专选吟诗的摊位,做一首应景的诗,赢得喝彩得一盏花灯。小树也不甘其后,他作诗不大出彩,但猜灯谜在行,不过一会儿,三位姑娘人手一盏花灯。中途碰见村里来看花灯的同龄姑娘,一行人结伴同游。可是累坏了安儿小树,忙前忙后帮女孩子开路、猜灯谜赢花灯,可是累出一头汗,及至碰见张康毅和张椿等人时,两人才狠狠松了口气。张椿嫉妒又发酸,道:“看你两,为各位姐姐妹妹忙前忙后一脑门汗。”看见小草手中的花灯,更不得劲儿了。他猜灯谜只简单的成,作诗,罢了,打油诗倒是能诌出来,可现在,简单的灯谜早已揭晓,剩下的全是他猜不中的,想给心仪的姑娘赢盏花灯都不成。不过,张椿跟着商队南下,得了好些工钱,也是手握巨款之人,大手笔买了一盏花灯,二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