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滨海镇被倾盆而下的雨幕裹挟,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清洗键。厦夂二中的办公楼下,积水已漫过台阶,雨靴在水洼里踏出密集的气泡声。黄琳的高跟鞋敲击着走廊地板上的瓷砖,每一步都像是被雨声敲打的节拍,她慌忙用文件袋掩住头顶,冲进办公室时,额前的碎发已湿成一绺绺。
金戈提着保温袋推门而入,肩头滴落的雨水,在门槛处聚成小溪。
“喝点姜茶暖暖。”金戈把保温袋往桌上一蹾,热气裹着姜香瞬间弥散开来。
黄琳正要开口,却见他从西服内袋摸出一个天鹅绒小盒,昏黄的台灯光里,那枚铂金戒指在雨水浸湿的标签上泛着幽光。
“其实我想说……”她攥紧鼠标的手指忽然僵住,屏幕上的教学资料还停在“课堂互动技巧”那一节。
金戈却率先开口“上辈子没说出口的话,这辈子先帮我存着!”
金戈掀开戒指盒的一瞬间,窗外惊雷炸响,震得办公室的铁窗“嗡嗡”作响。
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恍如无数碎钻在黑夜里跳跃。
黄琳转身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朱熹正倚着墙角抽烟。打火机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出他指间泛着冷光的手机屏幕,雨丝顺着走廊的瓦檐倾泻而下,在他的皮鞋边积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他肯定在偷拍!”黄琳下意识地抓紧金戈的袖口,那枚藏了两世的戒指突然烫得像一块烙铁!金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朱熹忽然直起身,将手机贴着耳朵,喉结上下滑动着,走廊声控灯在他转身的瞬间骤然熄灭,只留下他远去的背影,在雨幕里渐渐模糊。
“走,去档案室!”金戈忽然扯开领带,西服下摆被雨水溅起的泥点斑斑驳驳。
黄琳跟在他的身后,高跟鞋踩在水洼里发出闷响。档案室的铁门被雨水冲刷得泛起青苔,推开门的一瞬间,发霉的纸张气息混着潮湿的尘土扑面而来。
“找2004年的实验室事故报告!”金戈扯下档案架上垂落的蜘蛛网,泛黄的纸页在指间哗哗作响。
黄琳手电筒的光柱突然定格在某一页“这里有一个被划掉的名字——余弼,和余匕同音不同字。”
字迹边缘洇开的水渍,像是陈年的眼泪。
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牟咖的白大褂在门口闪了闪,手中捏着的打印纸被雨水打得半透明
“金老师,校长让您立刻去办公楼。”他嗓音里带着金属般的凉意,眼神却在黄琳手中的手电筒上多停留了半秒。
“等一下!”金戈忽然扯住他的袖口,牟咖的腕表上,细密的水珠正沿着表带滑落,“你是刚从哪儿过来的?”
牟咖冷笑一声甩开他,白大褂在雨幕里,飘成一片鬼魅的白。
黄琳一下子想起上周的教研会上,牟咖腕间的那一道淤青,形状竟与余匕办公桌抽屉的锁扣吻合!
雨势愈发凶猛,办公室外的海风卷着雨丝横冲直撞。金戈站在窗前,指节叩击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黄琳裹着他的西服外套,袖口还残留着折纸船的褶痕。
她突然打开手机备忘录,一行刚输入的文字在屏幕上跳跃“余氏兄弟可能还有帮凶!”
“看!”金戈指向前方,滨海镇港口的方向,仓库的铁皮屋顶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黄琳顺着他的指向望去,仓库外的路灯杆上,正悬着一个被暴雨击打得摇摇欲坠的监控摄像头,镜头正对着仓库门口!
他们踩着积水冲向港口,海浪拍打着防潮海堤,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的冷白光,在雨幕里拉出长线。黄琳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堆成小山的纸箱,上面印着“厦夂二中实验室设备”的字样,被雨水冲刷得斑驳陆离。
余弼突然从阴影里窜出,工装裤腿上沾着的油污,在手电筒光里泛着冷光。他手中的扳手,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黄琳只觉手腕一疼,手电筒“哐当”落地!金戈猛地推开她,后背却撞上身后的铁货架,铁皮哗啦啦作响!
“二十年前,我偷拿实验经费给母亲治病!”余弼的声音在雨声里闷闷的,像从地底传来的回音,“哥哥替我顶罪,被学校开除,后来靠捡破烂供我读完大学!”
余弼的工装口袋里,半截u盘在昏暗的光里闪着冷光。
金戈当即扯开衬衫领口,那里别着一个微型扩音器,扩音器里传来余匕在警车里的声音“其实,我早就该明白,纸船折得再结实,也挡不住潮水!但是,总有人愿意陪着它一起漂流!”
余弼手中的扳手忽然滑落,在水泥地面上砸出星点火花!
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像一把利刃划破雨幕!余弼急忙冲向仓库后门,黄琳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余弼的衣角!
她将金戈送给她的贝壳胸针,塞进他的掌心“这个,是学生们捡的海螺,据说每个海螺里都住着一个守护灵。”
余弼的手腕内侧,纹着一只微小的折纸船,在雨水淋湿的皮肤上游动。
当警察冲进仓库时,余弼正站在那堆旧设备前,身上披着的白衬衫领口,别着一枚贝壳胸针。
他的声音在暴雨声里微弱却清晰“帮我告诉哥哥,那些纸船,终于可以漂向远方了!”
金戈望着被押上警车的余弼,想起上周实验室开放日,那个总在角落里沉默的实习教师,曾经教孩子们用海螺做风铃。
有一个孩子问“老师,海螺为什么会有海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