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
扈长蘅微点了下头,“月快圆了。”
“可不就是,前阵子那场雨下完,天也开始转冷了,咱们在山里又更冷几分。”南全说着话,将披风抖开为他披上,“公子千万——”
头发是披散的,整理时视线不可避免落在上面。一片乌黑中偶尔夹杂几丝银白,明明没那么显眼,月夜之下却觉刺目无比。
扈长蘅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不在意的一笑,“大梦催白发,又或者我是老了。”
笑容忽而收起,带了几分凝重,“你说,她会不会嫌弃?”
南全摇头,使劲摇头:“不会不会!少夫人那么亲善,再说也没有多少,平日都瞧不出的。”
安慰的没有章法,似是怕哪里刺激到他,额头的汗都急出来了。
扈长蘅不忍见他为难,到底也没了赏月的心情,折身回去。
没有回寝居,去了书室。
如今这间书室叫做画室更确切一些。
四壁挂满了画轴,画上是同一个女子,或坐或立、或颦或笑,栩栩然若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画上飘下。
南全心道,若真能从画上下来倒好了,公子也就不必那么苦了。
举灯跟随在公子身侧,一幅幅看下去,最早的一副是从织锦会开始。
画上,近处是斑斓的锦绣、拥挤的人群,远处,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华容袅娜的女郎,看着人群的同时,倾耳过去听侍女说话,神情柔和,唇畔一抹笑。
这幅画的来历没人比南全更清楚。
少夫人初被劫走那段时日,公子几次险死,虽仰赖慈航法师保住了命,又从江湖游医处得了两张神方,奈何公子生了向死之心,连药也不肯喝。
夫人多番泣泪哀求,差点在他榻前跪下,这才未死成。
不过自那以后却有了向佛之意。
因为尘埃落定,少夫人被天子重新赐给了萧家的五公子。
主公不愿因一女子而坏了大局,公子满腔痛与恨,奈何多病之身,作为不得,遂有了自弃之意,倒不是真地看破红尘。
南全当时不明白,见公子若行尸走肉一般,不见主公和夫人,连他也不认,他急啊!唯恐公子当真皈依了佛门,便死活赖在了这山脚下的别苑
公子的身体是日渐好转了,人却愈发沉默,南全开始摸不透他的心思,但他知道怎么才能让公子开心。于是那年元日,从华通返回出云寺的路上,他为公子寻来了一味良药。
这良药于公子有没有用,南全也说不好。应当是有点用的,只是用法似乎不如他所想。
既然一味不够,那就多找几味!
前年棘原办的那个织锦会,泾州这边只去了一位行商,便是南全授意。
南全只是让他打探一下少夫人的近况,谁知那人私作主张,竟上前寒暄,还做出邀请……事后南全受了跟随七公子以来最重的一次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