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又轻轻重复:“小幸运星。”岑放一怔,这下他?的脸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因为皮肤原本就冷白,所以异常显眼。“阿温……”岑放委屈地垂下眼,像被人欺负了似的,想让她别说了。但自己又很喜欢这个昵称,她喊起来的声?音温软又亲昵,他?喜欢听。好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见他?这副样子?,孟书温笑眼弯弯:“好啦,不逗你了,我和你说点别的。我给你讲讲我是怎么说服我爸我妈的。”她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实在是一场平静又汹涌的战争。”-孟父孟母工作?繁忙。再加上他?们都是资深老?师,对高考有经验,常常被留在高三年部任教?。除了周末,孟书温平时很少能和他?们打上照面,往往是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空无一人,晚上到家父母已然熄灯安歇。就算是周末,顶多也就一起吃顿饭,简单聊聊天?,收拾好碗筷之?后?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随着高考时间临近,孟父孟母难得开始关注起向来给他?们省心的女儿。他?们咨询了一些有经验的朋友,筛选出了一些适合她的学校及专业,还特意打印出一张表格。今天?早上,孟书温洗漱完,背着书包正打算出门上自习,身后?忽然传来孟母的声?音:“温温,你先等一下。”孟书温停住,投去诧异的目光,意识到妈妈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咱母女俩好久没有聊过天?了吧,你晚一会再走,陪妈妈说说话,可以吗?”直觉有些不妙,孟书温有点忐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在孟母对面坐下。一张排版密密麻麻的表格被推到眼前?,孟书温错愕地伸手拿起,视线在上面一条条扫过。工商管理、法学、计算机、临床医学……孟书温心下了然。等她全看完,孟母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有你喜欢的吗?”孟书温摇摇头,如实回答:“没有。”“怎么会没有呢,这上面整理得不是很全吗?”孟母纳闷地拿起表格看了看。手指纠结地绞在一起。孟书温不确定眼下是不是一个合适的坦白时机。但对她来说,这种能和家人面对面交谈的机会实在太少,此时若是不说,以后?怕是会耽误其他?。于是深呼吸了几次,她鼓足勇气,终于声?音发颤地坦白道:“妈,我喜欢摄影。”空气安静几秒。不知道孟母是不是真的没听懂,略一蹙眉,问道:“温温,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想学习摄影。”周遭一下子?沉寂下来。母女两人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孟母进屋把孟父叫了出来,一家人都到齐,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无声?之?后?,孟父率先打破僵局:“温温,你为什么想学摄影?”“因为我喜欢摄影。”“你是认真的?”孟书温点头:“是。”“你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吗?”“嗯,但我不知道怎么该和你们说,担心你们不会同意。”孟父语重心长:“温温,摄影这种事什么时候都能做,爸爸虽然不懂这些,但你仔细想想,以你现在的成绩,未来有大把选择摆在你面前?。”“我知道,可我的梦想从来只有一个。”“就算你以后?学习别的专业,找了别的工作?,比如当?医生,当?律师,也不会耽误你喜欢摄影。你完全可以在空闲的时候拍拍照片什么的,爸爸妈妈到时候肯定全力支持你。”“可是我不想当?医生,也不想当?律师。”孟书温低下头,声?音很轻:“爸爸妈妈,我只想当?摄影师。”其实父母说话的态度很和缓,但不知道为什么,孟书温就是莫名想掉眼泪。或许有等待审判的忐忑与不安,还有终于能鼓起勇气吐露自己心声?的感触。垂眸盯着脚尖,孟书温一言不发,安静地等待父母给出回应。静默过后?,孟母叹了口?气,开起玩笑:“早知道那年生日?就不送你相机了,应该送你一件白大褂或是法律全书。”孟书温闻言破涕为笑,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哪有家长送女儿生日?礼物送白大褂和法律全书的,我还是喜欢相机,幸好你们送了我相机。”孟母说:“温温,你以后?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所以这个重要的选择也理应由你自己做,爸爸妈妈只是怕你后?悔。你从小到大一直很懂事,甚至几乎没有叛逆期,学习一直都很好。你确定……要放弃优异的学习成绩,重新开辟一条新路吗?”孟父点点头补充:“你一定要想好,如果选择摄影,沉没成本会很大,虽然这个说法不太贴切,但你想想,可能会平白浪费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父母的说法不无道理。从小到大,孟书温按部就班地将每一件事做到最好。似乎最适合她的选择,最符合所有人期待的结果,就是考上一所名校。但是,这并非她所期待的。斟酌过后?,孟书温抬起头,朝忧心忡忡的父母投去目光。她轻声?说:“爸爸妈妈,我的努力不会被浪费。我所学会的知识,我所掌握的经验,我所领悟到的坚持,毅力,和决心,无论我选择哪条路,都将永远伴随我左右。”两个长辈对视了一眼。一声?轻叹过后?,孟父终于点了头:“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父母永远是你的后?盾。这条路太险,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孟书温抿抿唇,看向旁边的中年女人:“那您……同意吗?”良久,孟母妥协:“妈妈无权干涉你自己的人生,你有自己做主的权利。”鼻尖发酸,孟书温站起来,紧紧拥抱住父母,悬着的心在这一刻尘埃落定。“无论结果如何,我永远不会后?悔,谢谢你们愿意支持我。”-孟书温说得口?干舌燥,又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忍不住摇头晃脑。她眼睛弯弯的:“岑放,我好开心啊,我真的很开心。”岑放有些木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思忖片刻道:“我也开心。”被这个回复逗笑,孟书温不禁莞尔。她想了想说:“为了庆祝我的第一步成功,我一会请你吃饭。”岑放弯唇:“好。”“你先把头发擦干,一会出去容易着凉,会偏头痛。”象征性地擦了两下,岑放转过头,告诉她:“我好了。”孟书温抬起头,定睛一看,他?湿漉漉的发尖甚至还在往下滴水。这也太敷衍了。她皱眉:“不行,再擦擦,不然被风吹到真的会头痛。”岑放没动,垂着眼睛,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见状,孟书温了然几分,有点想笑:“想让我帮你擦?”他?黑眸微闪,抿唇道:“可以吗?”孟书温眼睛一眯,在沙发上坐下,哼笑道:“想得美,快点擦干,你现在拖延的可是我们一起吃饭的时间。”岑放只好重新拿起毛巾,慢吞吞地擦拭起来。反正他?的动作?越慢。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越久。孟书温支着下巴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动作?。他?慢条斯理得像一只树懒,都快把她看困了。最后?实在忍不下去,孟书温叹了口?气,朝那人走过去:“毛巾给我,你坐下。”唇角不可抑制地翘了翘,岑放面色如常,很乖顺地将毛巾放进她手中:“好。”-转眼夕阳渐落,暮色模糊。夜空黑沉沉的,一颗星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