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暂时用工作麻木地把自己塞满,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点。宗柏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茫然地摇头:“不知道。”裴衍松:“宗柏,你喝醉了吗?”宗柏点头:“醉了。”他灌了自己很多酒,无论是宗柏还是宗柏,都醉得彻底。像是为了验证他是不是真的醉了,裴衍松又连着问了他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宗柏。”“今年多少岁?”顿了几秒,小声道:“23。”裴衍松不知道喝个酒还能给自己长岁数,他手指摸着宗柏的耳朵,又问:“喜欢我么?”宗柏毫不犹豫:“喜欢你。”醉了的宗柏很好套话,问什么答什么,裴衍松有很多想知道的,但看着他这副模样又什么都问不出口。最终只能把人紧紧裹进怀里,烟味和酒味重又轻地交织在一起。他嘴唇摩挲宗柏发烫的耳尖:“清醒后还想见我吗?”宗柏停顿了很久,手臂环住裴衍松的腰,点头又摇头。良久,裴衍松发泄似地捏了捏他后脖颈,妥协道:“宗柏,你到时候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宿醉并不好受,宗柏宗柏连轴转了快两个月,拍完戏拍综艺,拍完综艺又进组拍戏,高强度的工作熬得三个助理都受不了,开始两人一组的轮班制。宗柏最开始也不适应,但后来又没觉得多累。反正他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昼夜颠倒、不眠不休,有的时候坐在椅子里背台词,那些黑色的字体一个一个在他视网膜上跳动,迟缓的大脑偶尔还会生出点熟悉的麻木感,很快又轻飘飘地散去。都不是什么好角色,优点是耗时短但钱多,最后一部戏杀青那天天气还算好,宗柏回公司一次性结清了所有的片酬,没再接其他的通告。加上之前的,卡内金额超过了八十万。宗柏站在保姆车前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才转头对等在一边的三位助理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李文不是很放心,宗柏最近的状态确实不算好,明明会说话也有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是空的,她还想开口说什么,宗柏视线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我是个成年人了,有分寸。”李文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她下意识闪躲宗柏的视线,开口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宗老师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宗柏目送他们上车,在车门快合上的时候,宗柏又突然叫了他们一声。李文探出头,那一瞬她莫名有一种自己好像要听到临终遗言的错觉。但宗柏只是张了张唇,顿了顿,又轻笑:“没什么,开车慢点。”“好。”李文坐回椅子里,车子开出去好一截路,那种怪异的感觉仍旧萦绕心头,久久不散。李文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点开裴衍松的微信,缓缓打了一行字。宗柏沿着街道一路走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中心医院构造都差不多,熟悉得他扫一眼分布图就知道哪个科室该往哪个方向走。宗柏一路上行,直到面前蓝底白字的标识写着肿瘤科三个大字。他的视线平视穿着病号服、光着脑袋的人,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让他的胃下意识开始痉挛。沉重的脚步在迈进这片区域的刹那都显得没那么沉重,宗柏穿过一片死寂,一路走到了a33号病房,是一间四人病房,最靠近门的那张床位同样是一位母亲和一位儿子。儿子很年轻,脊背还没完全成长到能承担起整个家庭重担的程度,他坐在床头削苹果,时不时仰头冲床上的女人说什么。宗柏站在门口,透过门上那扇长方形的小窗安静地看着,他不敢正眼去看那位母亲,仅是余光范围都惨白瘦弱到不忍直视。酸涩漫了上来,宗柏深深吸了口气,有一种很无力的无奈。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认定这种巧合,也不知道该把这段神奇的经历当做命运的垂怜还是更痛苦的折磨。“您好,借过一下。”宗柏连忙低下头别开脸,背过身靠在墙壁上。查房的医生没在意他这怪异的举动,肿瘤科就像人世百态的缩影,他在这里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不觉得奇怪。“最近感觉怎么样?”他先停在靠门的那张床位,没合拢的房门泄出虚弱的交谈声。“医生,可以再加一针止痛针吗?”癌痛,宗柏麻木地想。“妈,没水了,我去打壶水过来。”年轻的儿子从宗柏身边掠过,脚步很轻又很重。宗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他快消失在拐角的地方才缓缓跟上去。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哭声。宗柏脑袋抵在冰冷的墙面上,垂眼盯着瓷砖上模糊的倒影。他哭得很闷又很快,一壶水接完声音就停了,宗柏又听见了一道更大的水流声,哗哗像是对着镜子洗了把脸。一分钟后,他出来了,似是没想到会有人,抬眼看见靠在拐角处的宗柏,很明显怔了怔。宗柏盯着他眼里熟悉的痛苦与绝望,缓慢拉下脸上的口罩:“你好,我是宗柏。”“我能无偿负担你母亲所有的治疗费用。”-宗柏从医院出来后,觉得轻飘飘的,好像卸掉了很多东西。他坐在公交站台,看着面前空阔的街道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恰好一辆红色的公交车缓缓停在他面前,宗柏起身上了车。没看站牌和路线,到站提醒播报到熟悉或者顺耳的地方宗柏就下车,又换乘最先到的一辆公交,就这么兜兜转转,转了四五辆公交车,宗柏听到了“前方即将到站,白沙湾。”他眼睫颤了颤,猛地向窗外看去。街道口那家超市亮着熟悉的绿标,红灯变绿,公交转弯停在白沙湾的站牌前。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晚上的风吹到身上还挺凉,宗柏望着面前熟悉的小区,裹了裹衣服,心说回都回了那就再看一眼吧。他停在小区楼下,没进楼道,而是仰头数楼层,数到他家那层,发现灯是黑的那瞬,宗柏视线顿了顿,垂眸从下往上又数了一遍。一连数了好几遍,宗柏才后知后觉想起裴衍松跟他说过他有工作要忙,先回a市了。快年底了,公司事情多,但每次能腾出空都会问宗柏在哪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宗柏手机里躺着七条这样的消息,七条的回复都是拍戏忙,下次吧,裴衍松就说好。好像很久没见面了,宗柏终于垂下了头,被忽视了近两个月的疲惫在这个瞬间好像全部涌了上来,累得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