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很轻,分量却相当重。
梁羡有些不确定,“你是,犀娘妹妹?”
“是,我的乳名是犀娘,可殿下忘了,我叫韫和。”
韫和捏了一支箸子,在席上划写,“殿下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梁羡不明白她的意思。
“天寒的时候,弓不能曝露在外,要用袋子包裹,确保它的性能,这是韫(wen),把弓藏进袋子,蓄势待发,这是韫(),当利器藏进弓韣,才能和。陛下不明白的道理,父亲为殿下大傅,悉心教导,用心可谓良苦,身为学生的殿下竟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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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的读音不同,意思也不同,读温的时候是袋子包含的意思,读运的时候是藏的意思。
韣(椟)
第46章
这个道理父亲在兵书中写,在她和兄长宁戈的名讳中藏,无时无刻不在警醒后人。
“止刀戈,韫良弓,淬兵器。”她读来都觉震撼无比。
字字句句,心血著就,梁帝弃之如敝履的兵书,也只有赵君湲引为至宝,一字不落地读完,不止一次和她慨叹,“不能和父亲促膝长谈,是今生一大憾事。”
梁羡显然听懂了韫和的意思,他赧然地笑了笑,眼角染的醉意还未消散,涂着一抹斜红。
沉默的当口低头瞧着手指,大傅教他捉笔习字的情形仿佛还在昨日。
“大傅他,太苛求完美了,我这样的性子,注定做不成他心中的太子。”
从旁人口中听到对父亲评价的一刻,韫和脊背莫名地起了阵阵凉意,只觉头顶悬了张大锯,锯子掉下来落在脖子上,她被无情地撕裂开,大卸了八块。
完美,这两个字是父亲殒命的罪魁。
在太尉的位置上,父亲是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之人,走的每一步都谨慎艰难,但凡他有一点瑕疵,也不至于落个身首异处。
然而他的完美是梁国上下一致承认的。他一生力求一个平和的理想化朝廷,试图通过劝诫帝王革新的方式打造中原最繁荣的大国。
可他要造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自古皇帝掌控的家国岂能容臣下指手画脚。梁帝仰仗着他,笼络着他,让他中和党派之间的纷争,唯独不给他休养生息的太平盛世。
失望之下,父亲将毕生理想寄托于太子,呕心沥血地栽培,指望他将来做一个厚待贤良、造福百姓的仁君。
他一手教导的储君,无疑是仁爱的,却也懦弱到了极致。正如梁帝所言,此儿空有一身热血,嘴上却不敢言语半句。
如今废了他,他就整日困住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一味地颓丧作死,印证了梁帝对他的评价,又怎怨旁人看他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