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车。
不好,怕是撞着人了。
秦淮川就着一只手臂推孟庭许,将他安置好在一旁,无事发生似的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们哪里敢反抗,反抗过我的人,眼下就你一个。”
孟庭许一听,顿口无言。
驴子
范文生忙着瞧车头的驴子,驴子前蹄破了口,血流不止。再见那赶脚的人一脸欲哭无泪,拉着驴子怯生生地望着他。
“这么宽的马路不走,你走中间的道做什么?”
范文生先是问了声,知道这驴子是他维持家计的唯一希望,要是离了驴子,白日就不能拉人做活路。他们本就忙着去园子,这一撞起码得耽误几分钟时间。
赶脚的说:“对不住!对不住长官!这驴脾气倔,我拉不动它,刚才突然发癫冲到路中间撞了您的汽车,真不是有意的。”
范文生叹口气,问:“大新年的你半夜起来拉什么?路上都没个人影。”
他粗糙的手缠紧两圈牵驴的绳子,为难地瘪了瘪嘴:“前几日墨宝阁的老板说让我除夕夜帮他去码头拉一车货,我半夜睡死了,没注意时间,这不是晚了嘛。”他又拍了拍驴头,“这畜生走到半路死活都不走,然后就跟您撞上了。长官您知道我是无心的,驴子也听不懂人话。弄成现在这样,这可怎么办呀!”
说完,赶脚就跟失了魂儿似的,面对那辆看起来十分昂贵的汽车,一下子就瘫软了。
这如何赔得起?
范文生听完他的话,没想到码头货船还有另外的玄机,揪着方才关键的字句问:“你说你是替墨宝阁的老板来拉货的?是哪间店铺?在什么地方?”
赶脚的面容扭曲,焦虑不安地回答:“就在草堂药房对面,仁德女子学校附近的那间墨宝阁。”他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边想边道:“哦,对了。现在改名儿了,叫墨宝文具店。以前卖的是笔墨纸砚,如今换成了西洋的钢笔和墨水。”
这就巧了。
难道这走私烟土的事情还跟那间文具店有关系?
范文生不敢大意,让赶脚的先等着,自己走回汽车旁向秦淮川汇报。
秦淮川手臂搭在车窗上,偏头听,一旁的孟庭许跟着往车头望了两眼。
“人撞着没?”
“没,就是驴蹄伤了,往后估计拉不了重货。”
“你让他留个家里的地址,明天赔他两头驴。”
“好嘞。”
范文生得了命令,转身又朝赶脚的走去。
孟庭许意外地看向秦淮川,说:“为什么不直接给他钱?”
秦淮川扭头问:“那你觉得我应该给他多少钱?”
一头驴子差不多要五块大洋,但现在东西一天变一个样儿,如果给他五块钱万一买不到一头驴,那这家人挣钱的唯一工具就没了。
像秦淮川这种出手阔绰的人,若是真的要赔他钱,随随便便给几十块不在话下。但他却选择赔他两头驴,应该是留了个心眼儿。
一是怕他拿着这么多钱起了别的心,往别处花。二是穷人穷,今日给了他钱,解决了今日饱腹,那明日呢?往后怎么办?
所以赔钱不如赔他头驴,正好。
孟庭许说:“没,还是你想的好。”
秦淮川指指前车那赶脚的:“赔他两头驴是要他一个地址,货船走私烟土,谁放进来的,货是谁买的,往哪里运?这些现在都不好说,我们也不知道。想查清楚,就要把这些零零散散的线索全都收集起来,顺着风筝线摸风筝。以后要指认谁的时候呢,也好抓了他去认。不然这茫茫人海,你上哪儿去捞他住的地方?”
孟庭许一时噎住,原来自己想的跟他完全是两码事。
他还是把秦淮川想得善良了。
“再说,你以为真是什么老板让他运货?”秦淮川看着他笑,“你再仔细想想,我们正要去园子抓人,一路过来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谁还在大街上闲逛,更别说这拉货的赶脚。”
这么一说也是。
文具店春节早就关店歇业了,平时生意肯定没有开学的时候好。
谁进货摸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