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很紧张?”秦淮川忽然问。
“倒也不是。”孟庭许摇头。只是觉得今天日子特殊,秦公馆的人肯定比平时要多得多,人多最难应付。
秦淮川带着他从庭院小道走过,前几日从北平派遣出差来广州的程少雨曾经上门拜访过秦淮川。巧的是秦淮川人在宁波处理公务,人没见着,倒是遇见了二姨太的小公子。心知小孩儿贪玩儿,为了攀附上关系,给府上送来了广州不常见的冰雕。
眼下冰还没完全化,气温只要稍稍上升,池塘顿时飘起阵阵白雾。秦淮川用余光瞟向孟庭许,一边看着景色,恍然说:“原来先生的名字是这么个说法。”
孟庭许懵地回首。
他笑笑:“无事。”
管家跟在后头,面色尴尬地说:“爷,那块儿冰是程科长送来的,您吩咐过不收外面的礼,小少爷记着,没要。程科长又说送了礼物哪里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人走了,说下回再来拜访您。冰就留在了这里,又不能丢外头大街去,小少爷索性就把冰雕扔进池塘里等着化了。”
孟庭许听着管家的话,眼神看向池塘。心里早就明白管家口中的人是何意图,静静等着秦淮川开口。
哪知秦淮川压根儿没想着管家的话,只回头问他:“广州的冬天不冷吧?”
孟庭许答:“不冷,比别的地方好太多。”
他就没把冰雕的事情放在心上,想来那程科长也不算重要。
秦淮川不在意地挑起嘴角:“我在宁波的时候,那边下着大雪很是好看,现在一回广州就见不着这般雪景了。”
这话说得不假,广州不下雪,夏天热得出汗,冬天一到稍微消停下。一旦过了春节,天气又开始热起来。
孟庭许嗯了声:“是,以前下雪还能打雪仗。”
秦淮川瞧他放松了些,听他字里行间似乎不是本地人,想试探,故又垂眼看向他:“先生以前去过北方?”
孟庭许顿了下,敷衍两句:“没去过,只听朋友说起北方雪大。”
见他神色滞了滞,似乎在隐瞒什么。秦淮川也没问到底,只笑笑没说话。
刚到堂厅,女人的胭脂水粉味就飘了过来。
孟庭许看着木窗前玩着竹蜻蜓的小公子点头道:“秦小公子。”
约莫是十二三岁的男孩儿,他看见孟庭许身边立着的秦淮川一下子冲了出来,抱着他的腿喊道:“哥,你回来了!”
秦淮川眼尾微抬,摸摸他的头:“秦真,叫人。”
秦真这才站好,朝孟庭许弯腰道:“孟先生好。”
说罢,一声刺耳的女声传了过来:“哟!川儿回来了。这么大阵仗,还以为是你老子回来了呢。公馆跟鸡飞狗跳似的,婆子丫鬟们知道你回来,忙活好几天了。既然回来了,咱们就赶紧吃,吃完赶紧散,该干嘛干嘛去。”她眼神落向孟庭许,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神:“给先生拿过年红包去。”
这是秦公馆的二姨太,名唤赵娴,自正房太太去世后一直是她掌家里大权,管事也是她。只是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大房的名份,秦鸿莲不给这个名份,只给了管理权,底下几个姨太太虽然受她管束,心里却还是知道她终究抵不过原配,就算是生个儿子有了秦真。
秦淮川神色微顿,冷眼回视赵娴,脱下外套活动活动脖子,没理她。
管家在一旁正要接过秦淮川手中的外套,赵娴提步上来说:“川儿在外面辛苦,我这个当娘的也只能替儿子挂件衣裳了。”
秦淮川一把扯回外套,丢给从外面进来的范文生:“不劳烦二太太了,我自个儿来。”
赵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有怒却不敢撒。
身后那群姨太太们瞬间噤声,兰花指一翘,抱着手臂等着看这场好戏。
跟着,他从腰间皮套里掏出手|枪和皮鞭放在桌上,又理了理衣袖,回头看着孟庭许:“先生进来坐,站在外头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