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陈总?”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惊讶,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对方的语气里满是不解,毕竟他们之间已经许久没有联系。
“帮我安排一份尽调报告。”陈明泊语速很慢,像是每一个字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却又沉稳得如同山岩,“关于我名下过去十年的资产流向,还有所有对公账户的明细,能做多细做多细。”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想自查?”电话那头的许远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
“是。”陈明泊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要主动报备。”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仿佛在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那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才应声:“明白了。我尽快安排。”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电话挂断后,陈明泊靠在椅背上,身体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他的手指缓缓松开,手机滑落在一旁。他终于决定,把所有藏着的、灰色的、不愿回头去看的东西都毫无保留地摊开。他不是为了将自己洗白,而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体面的退路,更为了给她一个问心无愧的交代,一个能让她真正走进他世界的机会。
这边,万临脚步沉稳地回到办公室,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后。她的眼神平静,却又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她伸手,机械地打开电脑,翻开今天的行程表,那密密麻麻的安排此刻在她眼中却像是一团乱麻。
“万总,等会儿跟新加坡院方的视频会议要延到十一点,对方那边临时有事。”助理轻轻敲门进来,脚步轻盈,递上一份文件,语气恭敬,“这是预算调整后的版本,您要不要现在看一眼?”助理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伸手接过文件,目光在上面扫了一眼,动作有些机械地点点头:“知道了。会议我会准时上线。”她的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一层冰霜,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助理走后,她把文件随手搁在一边,愣愣地看着屏幕,眼神没有焦点,仿佛灵魂已经游离在身体之外。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进去,思绪还停留在刚才与陈明泊的那场对话中。
刚才那一场对话,她表现得足够冷静,足够自持,像一座沉稳的冰山,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把自己绷得有多紧,那根紧绷的弦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她怕自己一旦情绪溢出,下一秒就会毫无尊严地问他一句:“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你总是等到最后才出现?”她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那些积压已久的疑问和委屈,像汹涌的潮水,一次次冲击着她的理智防线。
她最生气的,从来不是那些风言风语,也不是别人怎么看待陈明泊。而是他一次次地,把她放在真相之外。她明明就站在他身边,近在咫尺,却总像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被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等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来告诉她结果,好像她只需要安静接受就可以,不需要参与过程,不需要了解真相。
她低头,指尖紧紧扣着桌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忽然,她感到鼻腔一阵发涩,那股酸涩迅速蔓延至眼眶,仿佛有泪水即将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手机“叮”地响了一下。那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她内心的黑暗。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是一条转发的文件链接,发件人是陈明泊。
【尽调报告启动,预计三天内初稿完成。我会在报告出来后第一时间给你一份副本。】
她看着那一行字,眼神一怔,原本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情绪里有惊讶,有疑惑,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又来一条消息。
【这一次,不想让你再被留在外面了。】
她屏息地盯着那句话,指尖微微颤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的唇抿得更紧,仿佛在努力压抑着内心即将喷涌而出的情感。
她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次,他们一起吃饭,餐厅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在电话里跟人谈合作,语气克制得体,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挂断后,她问他:“你是不是每次谈判都这么冷静?”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想要探寻他内心深处的世界。
他一边倒水一边看着她笑,那笑容温暖而迷人,说:“不冷静就输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她耳边回荡。
可他从来没告诉过她,他是怎么一个人,把那些不得不面对的复杂局势一点点吞下去的,那些压力和痛苦,他都独自默默承受。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心疼他,心疼那个总是独自承担一切的他。
可这份心疼被她压得很低很低,她不允许自己轻易被打动。不是她狠心,而是她太清楚,如果这一次她不把底线立清楚,那么下一次,她仍旧会被留在原地,等他风尘仆仆回头补一句解释。她不想再经历那种被忽视、被排除在外的痛苦。
手机又响了一下。
【晚上有空吗?我想再见你一次。地点你定,时间你定,我只想把事情讲清楚。】
她盯着那一条消息,沉默了很久,仿佛在与自己的内心做一场激烈的斗争。终于,她缓缓点开键盘,输入三个字。
【七点半。】
他立刻回复:【我来接你。】
她没有再回,只是将手机倒扣在桌上,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暂时封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一丝期待,一丝忐忑。
如果这一次他真的愿意将她带进他的世界——不管那世界多复杂,多不堪,她都愿意勇敢地走近看看。可他得先证明,他真的,不再把她当作需要隔离的“例外”,而是当作可以携手同行、共同面对一切的伴侣。
晚上七点二十,金融街像是被璀璨的星光点亮,玻璃幕墙映射着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如梦如幻。街道上车流有序地穿梭,宛如一条条灵动的彩带。初春的风,带着些许还未完全消散的冷意,悄然穿过高楼的缝隙,轻拂着行人的脸庞。
万临身姿挺拔地站在公司楼下,宛如一颗傲然挺立的白杨。她身着一件深灰色羊毛外套,外套恰到好处地系着腰带,勾勒出她利落干练的线条,尽显职场女性的飒爽英姿。她没有提前下楼,也没有丝毫迟到,完全符合她一贯严谨守时的风格,时间拿捏得刚刚好,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平稳地停在路边,像是一只优雅的黑豹悄然卧下。车窗缓缓摇下,陈明泊坐在驾驶座上,眼神沉静如水,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他望着她,语气克制而温和,那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上车吧。”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是生怕她会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