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湉薇只笑了笑,喝咖啡。
“湉薇姐你是来找我们裴总的?哦对,这几天敬承哥也在。。。。。。”又说错话了。女孩一只手揪住自己的巴宝莉。
蒋湉薇说:“作为朋友,碰到就打招呼,碰不到就算了。”
女孩讪讪将马克杯放到咖啡机底下。
“你见到他现在老婆了吧,就刚刚从茶水间走出去那个。”
蒋湉薇抬手,盯着手里软塌塌的纸杯,“见到了。”
刚才是她第一回见陆敏——之前只在杭敬承朋友圈见过一张侧脸——她是那种毫无艳光的女人,半点妆都没带,面孔寡淡清冷,不像这里的年轻女人们,个个漂亮得嚣张跋扈,惊心动魄。
不过如若提及她,用亦舒形容张曼玉的话很合适:模样好,一头好头发,体格无懈可击*。
像上世纪画报上的女人。
只是没有张曼玉那样兔宝宝一样纯洁又古怪的笑。
说话声音低低的,轻轻的,没什么生动的表情。眼睛很深,宁静,像石拱桥桥洞底下那段水,泠然流动,知道存在,只是看不清模样。
“反正我觉得你俩可惜。那种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感觉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女孩多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剩这么句话。
蒋湉薇洒脱一笑,顿了顿,摇头,“太惺惺相惜的,只能做朋友。”
她脑海中是另一幅画面——
杭敬承站在露台上抽烟打电话,陆敏过去,递给他毯子,他最后吸了一口,转身背对她吐出烟圈,随手将剩下半截烟按到桌上揿灭丢掉,接过毯子。
这两人之间倒瞧不出什么志同道合,惺惺相惜,按女孩的话来说,就是不合适。可是烟雾弥散间,他们之间,分明有种无形的缠绕相生的亲昵。
从公司出来,陆敏买的那家店已经爆满,店外站着一群排号的,只得放弃。杭敬承领她找了家巷子里的小馆。
这家店也很热闹,刚好空了一桌,胖胖的老板娘麻利地收拾了桌子,叫两个人点菜。菜品都不复杂,味道出人意料的好,饭后甜点赠了份鲜芋仙。
吃饱喝足,陆敏长长舒了一口气,揉揉小肚子。
一抬眼,对面的杭敬承撂下筷子,拿纸巾擦嘴,似笑非笑睨着她。
“好点了?”她问,收拾自己的包,从座位上起身。
杭敬承跟她身后:“我哪不好了。”
老板娘说慢走,他拖着尾音说下次再来。老板娘眉开眼笑。
陆敏说:“刚才脸色差得吓人。”
杭敬承:“我说你刚才怎么不说话。今天这事恼人,宣发那边不识好歹,投资方自作主张,一捅一个娄子,拦都拦不住。吓着你了?”
撩开厚重的门帘,走出小店,冬夜彻骨的冷扑面而来,陆敏拢了拢挎包带子,将手抄进羽绒服的兜。
“其实也不是。我还挺开心的。”她说。
“嗯?”杭敬承替她遮住门帘,叫她走出去,“我急成那样了,你高兴。敏敏,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顺手捏了下她的腰,可惜冬季棉服厚重,只抓到一手羽绒。
陆敏下了台阶,回头瞄他,“是个人就该遇到很难搞定的棘手事吧。你不能手眼通天顺风顺水,才能让人感觉更真实。”
普通人都会经历的喜怒哀乐,焦虑许多无助的时刻。他也有这种时刻。
今天傍晚的杭敬承,几乎用倦怠两个字就能概括。倦怠意味着心中有空隙。
有些人眼里的倦怠是因为游戏人间,滚滚红尘里来去好几遭,又天生好命,所以虽然空虚,但是什么也不缺。陆敏从前以为杭敬承也是那种人。
其实不是。
他的倦怠是奔波劳累后的倦怠,呼风唤雨的本事并非天生,而是后天一点点、一点点磨练出来。所以这种空隙里带了些不显眼的脆弱。
她有许多被他承托的时刻,所以也想试着将他托起来。
那杯热水递到他手里,他饮下,然后轻轻捺住她的后颈,用温热的唇蹭了蹭她额头的那一瞬,她好像做到了。
杭敬承视线落在她额顶碎发上,小巷子路灯低矮,她的长发泛着金色。
他黝黯漆黑的眼眸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