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火光跳跃,映照在苏定方棱角分明的脸上,他颤抖着手,一封封展开信笺。
第一封,是妻子陆琉璃絮叨着长安的秋雨,叮嘱他添衣保暖,字里行间是化不开的温柔。
第二封,语气略带嗔怪,说他走得匆忙,连最爱的紫檀木梳都落下了,她已经派人送去,让他注意查收。
第三封,则是诉说着对他的思念,夜里总梦到他浴血沙场,惊醒后便难以入眠,盼他早日归来。
苏定方的目光落在第四封信上,信纸的边缘似乎被水浸湿过,褶皱不堪。
信中,陆琉璃的字迹略显凌乱,写到家中遭贼,损失了一些财物,但她更担心的是他的安危,怕他分心,一直隐瞒着此事,直到贼人再次上门,她才不得不报官,与贼人理论时受了点轻伤。
读到这里,苏定方的心猛地一揪,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几封信,陆琉璃的语气愈发低落,长安城似乎不太平,接连发生了几起盗窃事件,人心惶惶,她整日提心吊胆,唯恐再遭贼人侵扰。
她写道,她多么希望他能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说说话,也能让她安心许多。
最后一封信,字迹潦草,墨迹晕染,像是写于极度慌乱之中。
“夫君,家中又遭贼人洗劫,损失惨重……阿爹…阿娘…他们…都……”
信中字字泣血,苏定方读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信纸上,晕染开来,模糊了字迹。
他紧紧攥着信,双肩颤抖,哽咽着低语:“琉璃…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他抱着信,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哭泣,悔恨和自责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要离开长安,为何要将她一人留在那里,为何没能保护好她,保护好她的家人。
许久之后,苏定方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他擦干眼泪,将信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包裹中。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的白虎营统领沉声道:
“传令下去,即刻启程,返回浮水镇!”
“将军,我们不是要回长安复命吗?”白虎营统领不解地问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苏定方语气坚决,“我要回去保护殿下!”
白虎营统领愣了片刻,随即高声应道:“是!将军!”
白虎营将士迅速集结,跟随裴行俭,调转马头,朝着浮水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也踏碎了裴行俭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火光摇曳,营帐中,李川展开一封来自江东的信笺……
信笺上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颤抖,是顾恺之的亲笔信。
李川一目十行地扫过,眉头逐渐紧锁。
信中详细描述了江东与山越的战事,战况惨烈,捷报之后是触目惊心的伤亡名单。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像是一把把尖刀刺入他的心脏。
顾雍之子顾荣,阵亡。
挚友陆绩,重伤不治。
就连当年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唤他“阿兄”的小书童阿福,也永远地留在了那片血染的土地上。
李川的手指微微颤抖,捏着信纸的力道越来越大,骨节泛白。
他仿佛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听到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看到昔日好友们一个个倒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