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的宫人都退出去了,母后凑在我耳边窃窃问:“如今废了皇后,玲珑多可怜,皇上总该为自己的子嗣想想。”
“难道母后觉得皇后能教好玲珑?”
“玲珑不是还小么?不懂事,跟皇后也不亲,就过继给丽妃养好了。”
“皇上,稍安勿躁。如今内忧外患,能忍则忍。自从皇后生了玲珑,呼延将军极少与皇上作对,他们就等着立储。”
“倒要看看,呼延那老匹夫能有多长命。”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摄政王,不希望玲珑的将来像我一样狼狈。
我命人把玲珑抱去仪阳殿,算是对皇后的惩戒。只是玲珑那么小,看着怪可怜的,于是遣丽妃时常去照看他,陪他玩耍。
四月,贤越抓周,他不假思索抓了枚印章。
当时我脑门上好像被敲了一记
39、声如磬-3。。。
,很疼、很响。难道是注定的?
在我记忆里,甯贵妃这一刻容颜焕发,不似弱柳。
皇后也在观礼,脸色煞白煞白的。她强颜欢笑,说不出一句恭喜的话来。
我依稀明白这是一种预示,心胸渐渐开阔了不少。其实不用去执着于某件事,因为老天早有安排。
夜晚寂静时,会忍不住地想,历代君王处置功高震主的武将是不是太残忍。
他们曾陪君王出生入死,换来的是若干年后抄家灭族。
有些必要的手段是为了权力地位的巩固,所以不算做错?
倘若发动战争统一天下不算错,剿灭反动起义势力不算错,打压排除异己不算错,一切都是为了大夏国繁荣昌盛,这样的道理是否说得通?
我想要天下太平,想每一个人都过上安宁的日子。
我希望在将来的史册中,赫连睿德是一名仁君。
翰林院夏木成荫,已经看不出战火的痕迹了。
曾经在战乱中毁了的书卷不在少数,这些年一直在修补,我也时不时到翰林院检视进度。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来,在范太傅的书房里,我头一回发现收藏的书画中竟然有一幅瓷画赫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那是丝绦画的杏花春雨,旁边有我题的字: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这幅画被人重金买走,竟然流落到了范太傅这里。好在我写字的时候故意掩饰了几分。
范太傅问:“皇上,可觉得这画极好?”
我一惊,仓促道:“尚可。”
范太傅颔首称赞:“画中女子在湖边等人,神情哀婉,这一句诗也恰到好处。”
“等人?她不是在赏景么?”
“若雨天出去赏景定会打伞,况且她这样翘首盼望,不像赏景那么悠闲。我看她在等情郎。”范太傅笑呵呵地说着,没有察觉到我的脸色起了变化。
每回我去找她都是下雨天,所以丝绦等的情郎自然是我了。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她就喜欢我了,我竟不知道。
今日,我心情敞亮,兴高采烈地叫齐安去御窑厂弄了堆做瓷器的东西拉进宫送给丝绦。
她不在院子里,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便在院子里耐心地等她。
等了没多久又开始下雨。
夏天的雨势很大,像天宫遭了洪水都漏到人间来了。
我独自呆在丝绦简陋的屋子里摆弄那些东西,拉胚的泥盘、小刀小铲、由粗到细的毛笔。
在雨声的包围里等待一个人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幸福。
听见外面的水声,我知道她回来了。转头望着门那边,静静等待她的出现。
她过了许久才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淌水的伞。
身上都淋湿了,尤其是鞋子里尽是水,走一步留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