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若听见薛予羡冷得如同沾了雪的声音:
是因为陆绶,对么?
只可惜——他是惨死!
陆绶他到底怎么死的?
你们谋划着什么!
成华公主耳边是自己凄厉尖锐的声音,那声音像是破空的箭,在这混沌黑暗里刺开一道亮光。
她迷蒙地看过去,眼前男子剑眉紧蹙,一双漂亮的寒星目抬起,里面盛着她,白衣白裙、聘聘袅袅。
他弯身向下,在周遭烈烈火焰里,仍然恭敬不逾矩地牵住她的广袖,想要带她离开。
成华微微扭头,便看见了折断的窗栏口。她能想得到陆绶是多么艰难才扫开火舌,才能在平素一尘不染的衣袖上沾染尘灰。
一瞬间,她从混沌中彻底清醒。
“公主,先委屈您把沾湿的被子披上。”
在陆绶迅疾的动作里,成华垂眸看着他如玉般面容上的黑灰,轻笑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成华葱白的手指贴在了陆绶的脸上。
“陆绶。”
在陆绶短暂的抬头间,成华裹挟着唯一浸湿的锦被,扑进了他的怀里。
陆绶一时间定在了原地,在他越来越僵硬、不知所措的时刻,他听见公主娇俏的声音,兴许带着几分害怕后的责难和颤抖:“你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你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陆绶心里宽慰几分,公主不像刚刚那般出神就好。
他不多想,转身围着公主向打开的窗口走去。
华庭是先皇后的香堂,经年时光,除了已经浸入横木香梁的焚香,便是常年明亮的烛火。
熙明帝下令华庭维持原状,本就使得华庭不同于其他建筑,如今再沾上莹粉,简直是雪上加霜!
陆绶原本打算借着打开的缺口,小心绕过,可偏偏在这内室之中,瞬息里被辟开了中路,灼灼烧着巨大的烛台。
他迅速看了眼窝在他身后、极力降低存在感、不想给他添麻烦的公主,轻叹口气,温声道:“公主,这路出不去了。”
话音落,成华从锦被中钻了出来:“我们是要同死了吗?这绝不可!”
她碎碎念道:“陆绶,你先出去,好好活着。但你要记得,替我处置——”
陆绶无奈打断公主:“微臣的意思是,公主松开臣一些,让臣再寻一条路。”
成华后知后觉,捏住了陆绶五品刑官的皮革腰带,亦步亦趋。
藕色的纱帐连缀着火花,卷成暗色的团儿,似断不断挂在朱红木上;雕花刻叶的窗棂此刻被关的严实,点染着让人不虞的暗橘色。
陆绶护着公主穿过内庭已经曲折的路,时不时躲过坠下的焦块。
此刻,他心知肚明,所有的路都不如去华心亭。
但华心亭偏向西南山上,方向不正,又兼带潮湿……罢了,险中求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