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顺着窗户钻了进来,幔帐轻扬,空气却仿佛凝滞似的,夹在二人之中。
成华与宁子衿相对而立,两个姑娘不约而同穿着月白色衣裳,眼睛里映着彼此,也映着互信互帮的十年光阴。
只是可惜……
“成华,你答应过我的……”
成华公主听见宁子衿几乎颤抖的声音,就像是暗涌来临前,海面上颤抖着的波纹。
那是遂宁侯府被玄武卫封锁的当天,酉时之前,成华去找过宁子衿。
碧波湖水盈盈,杨柳树下、青石之上,宁子衿脱簪待罪、素衣素裳在她的面前。
“成华,我的父亲有罪,这些我都知道,我不反驳,也不怨谁。”
“但成华,我们朋友这么多年,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不要插手。行么?”
“我不想你看见我们遂宁侯府的那些肮脏事,也不想和你因为这些事情有了隔阂。他们……毕竟是我的父亲和兄长呐!”
成华没有说话,但宁子衿拉着她的广袖,泣涕涟涟:“算我求你,给我一丝颜面吧。”
“让我以后,还能心安理得和你见面,还能在每年清花节后,远远为你敬杯生辰酒……”
成华公主从思绪里挣扎出来,看向宁子衿时,眼中隐隐有了雾气:“子衿,你听我说……”
宁子衿漂亮的眼睛带着润圆的泪珠,她别开脸,质疑里夹着痛心:“你答应过我的!”
成华叹了口气,当时的宁子衿太过哀凄,她没有办法不答应,但那时候,她已经参与了。
是,作为朋友,她完全可以交给三哥宋珏来处理,但这件事其实无论谁做,都是一个结果,更何况,当时陆绶是处理的人员。
重活一世,陆绶是她的救赎,是她唯一想抓住的干净的存在,她是要用一切来补偿他的。
成华低下头,“我……当时,当时我已经帮过陆绶了,我已经插手过了,我不想你更生气,所以骗了你。”
成华有些焦急,言辞里带着想要挽回的解释:“我已经找到帮你的办法,你信我。你安静回家,我带你们去沅郡安置……”
“陆绶?清查遂宁侯府的主要官员?”
宁子衿忽略了成华的解释,只听见她说的那个名字:“你同他全程参与了清查遂宁侯府?”
宁子衿朝后退了一步:“成华,这么久了,你竟不懂我?”
“你答应我做个旁观者,却食言而肥。这是你失信于我。”
“你觉得我难过,就遮遮掩掩欺骗我,这是你不信任我。”
“成华,家国大事我不能置喙,但你的所作所为,不坦诚!这才是我难过的。”
“你看低了我!”
宁子衿抬眸与成华公主对视,言辞里是毫不掩饰的问询:“在你心里,我当真就是为了家族不顾天下大义、不懂朝廷礼法的人吗?!”
“在你心里,我当真就不堪一击,会因此怨恨你吗?!”
一连串的质疑像是寒刀利剑,向成华公主密密集集过来。
成华不由自主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她真的怕宁子衿恨她,是不是她真的想故意隐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