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韩星最后几秒多不舍、不甘、不愿意死去,白布一裹,黄土一埋,世界上就没这个人了。
时间会冲刷掉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时至今日,韩忱大约是唯一记得韩星的人吧。
夜越来越深,房间里黑漆漆的,韩忱由坐变躺,被子平坦地盖在他身上。
手脚冰凉,但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冷了。
父母离开以后,老爷子也跟着生了场重病。
林葭名下有一套房子,当初韩信钦为了给她保障,婚后买的第一套房只写了她的名字,说是她的私有财产,随时惹她不高兴了,就可以把自己扫地出门。
讨好老婆的时候,还不忘以寄人篱下四个字调侃自己。
林葭去世,那套属于她的‘私人财产’自然而然成了她娘家人争夺的对象,父母、兄妹、子女拥有同等继承权利。
韩忱尚未成年,意味着亲戚抚养他的同时,相当于掌握了他那一部分遗产的继承权。
那套还没来得及变卖给韩星救命的房子,被舅舅堂而皇之地住了进去。
他是主人,也是客人,本应该还债的舅舅,是负债者,也是他的恩人。
后面的事韩忱不愿再想,醉酒的后遗症是,太阳穴止不住地疼。
他拧着眉头,逐渐放任自己思维发散、放空。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秒,韩忱想到了温倾。
他习惯了寒冷,便以为这就是世界的温度。
直到温倾出现,他才知道生命里乍然出现的光,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
他何德何能,有一个人能对他这么好,不求回报,不计得失。
十三岁的温倾在日记里写着:
——有一个对我很好的哥哥,我很喜欢他,所以,我也要对他很好。
——他叫韩忱。
这话的后劲比白酒更甚。
仅这两排字,他记了五年,估计,还得记一辈子。
这小孩,长大以后反而不如小时候可爱了,对他也生疏得要命。
他自认对温倾掏心掏肺,也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钢筋混泥土做的,怎么总拿他当外人?
想到温倾,他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
窗外响起簌簌的风雪声。
这雪估计今晚不会停了,刚来回来的路上雪还挺大。
韩忱将睡未睡,整个人陷入混沌之中,仅存的意识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快速回放了一遍。
——车流,飞机,云层,好友,火锅。
——老桥,积雪,冰河,红灯,漆黑星空、绿树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