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思是,制度不管有或没有都无所谓吗?
「没错……就像即使明文禁止……还是会有人杀人一样……」
华仙姑‐‐布由这么作结。
‐‐杀人。
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益田彷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战栗。
布由彻底地面无表情。没想到端整而毫无矫饰的脸竟是如此地恐怖。读不出感情。
「如果人不杀人……不是由于受到法律和制度所禁止的话……那么是受到什么所限制呢?」
布由问道。
「这……伦理观或道德观……」
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跟……」
敦子突然插嘴。
「……跟那种飘忽不定的道理无关。」
「咦?」
「人之所以不杀人。是因为人是人。」
「什么?」
敦子就这样沉默了。
华仙姑望着敦子的侧脸,面无表情地再次转向益田。看在益田的眼里,应该毫无变化的那张脸看起来非常地悲伤。
「益田先生……」华仙姑说道。「家是制度。但是……家人并不是制度。」
「呃……」
「我想无论活在什么样的制度里,人都不会过着多么与众不同的生活。这十年之间,我接受过许多人的咨询。无论是身分尊贵的人,还是家财万贯的富翁都来找过我。有人过得拘束,也有人过得轻松;有不幸的人,也有幸福的人。但是每个人都一样,早晨起床,吃饭,然后睡觉。人不会因为有钱就能吃十倍的饭,再幸福的人也会肚子饿。当我接触到许许多多的人以后,学到了一件事,一个人无论处在多么严苛的环境里,只要能够做为一个生物正常地生活,就不会感觉到太大的不幸。」
「做为一个生物……?」
「可以说是……人类这种生物活下去所需要的成长方式、生活方式吧。不愿意生孩子、不愿意给生下来的孩子哺乳,这种情况还是不正常的。即使做为一个人仍然算是正常,但至少做为生物,是不正常的……」
人类与动物不同。唯有置身在状况、主张、主义、理念这类看似高尚的事物当中,人类才能够是人类。即使谈论什么女人、男人、个人或自我,那也都只是一些看似高尚的事物‐‐非经验的概念。但即便如此,人类依然是动物的一种。如同华仙姑所说,如果身为生物应有的模样,被这些非经验性的事物给凌驾了,以一个生物而言,或许仍然只能够说是不正常的。
华仙姑继续说道:
「我认为。保证这种生活的并不是制度,也不是道德或伦理。高迈的道理无法保证任何事。能够保证这些的,大概只有无趣的日常而已。」
「日常……?」
「嗯。也就是我所失去的事物。」
敦子突然抬起头来。
「我不太懂……,不过虽然爱情听起来有种崇高、神圣的印象,但我认为……它所意味的,就是共享无趣的日常……」
益田沉思了起来。
人们常说,爱情是盲目的。也说爱情是任何事物都无可取代的。为了实现崇高的爱,克服万难的爱情故事多不胜数。但这些故事不知为何总结束在实现的一瞬间。无论什么样的恋爱,等待着结合后的两人的,都一定是无趣的日常,但恋爱故事从来不描写这部分。因为不描写,所以每个人都误会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