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铁门时铜环轻响。
苏雨烟返回客厅,将八仙桌上的礼物小心放在藤编茶几上。
屋内安静得能听见落地钟的滴答声,与今日赵府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她轻轻抚平有些凌乱的衣袖,忽然意识到:这是父亲离世后,她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春节了。
“这些孩子!”苏雨烟忍俊不禁,礼盒里塞着各式小玩意:彩色玻璃珠、手折的纸鹤、被咬了一口的桂花糖。。。。。。
她把那个靛蓝色锦缎手袋拿到书房,里面的红包沙沙作响,像极了那年春天,父亲书房窗外纷扬的落樱。
暖黄台灯下,红包在案几上铺成朱砂色的河。
苏雨烟将红封一一翻转,朱砂洒金笺背面浮着点点银星,蝇头小楷如游丝穿珠:“赵婉如敬赠,初八顺星,愿岁岁平安”、“赵承志恭贺开市,祈财源广进”、“李素心手书谷日,祝五谷丰登”。。。。。。
墨色深浅晕染间,忽见最末一枚红封题着“正月初八,表外甥女明霜遥祝仙女姐姐笑口常开”,小楷虽歪斜如雀儿啄食,倒是规规矩矩画了串冰糖葫芦。
打开笔记本电脑,建了个Excel表格,将每个红包的馈赠人、金额、祝福语都录入其中。
当她拿起那个刻着“宁静致远”的文房四宝时,指尖在笔杆上摩挲了一会儿,这是赵老爷子年轻时用过的,笔杆上细微的磨损处仿佛还残留着岁月的温度。
月光漫过窗棂,苏雨烟跪坐在行李箱前整理行装。洒金红封里的新钞在灯下泛着挺括的冷光,她将钞票收进托特包夹层。
红木匣子启阖间溢出松烟墨香,赵府赠的文房四宝裹着素绢躺在箱底。
最后,她拿起顾知宴给的那条羊绒围巾,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放进了第三层格挡。耳畔蓦然响起水晶发卡叩击车窗的脆响——扎红头绳的小姑娘踮着脚扒在劳斯莱斯车窗上问顾知宴的话——
“小表叔!”小姑娘绣着锦鲤的棉鞋在积雪碾出漩涡,“你和仙女姐姐什么时候生宝宝呀?我要当姐姐!”
满院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二姥姥手里的橘子都差点掉地上,赵老夫人连忙去捂孩子的嘴。
顾知宴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小女孩齐平:“等你能背出九九乘法表,或许就有答案了。”他带着薄茧的指尖轻点女孩鼻尖,“现在背到几了?”
“二三。。。。。。二三。。。。。。”小姑娘掰着手指,突然大哭,“哇——那还要等好久!”
众人笑作一团。
苏雨烟躲在车里,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却听见顾知宴低声对小女孩说:“不过你可以先当姐姐的小老师,教她玩跳房子。”
孩子破涕为笑:“拉钩!”
回忆至此,苏雨烟忍不住轻笑出声。
此刻赵府书房,顾知宴正被孩子们缠在书案前画年画。
“顾表叔,这次的姐姐比杂志上那些都好看!”十岁的表侄女倚着朱漆廊柱,绣鞋踢着积雪,“上回那个白小姐的裙子闪得人眼疼,活像圣诞树成精。”
穿墨蓝高定西装的表哥恰好迈进书房,轻敲女童发髻:“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那叫高级定制。”他转头朝顾知宴挑眉,“不过话说回来,这位苏姑娘倒是合该供在咱们家祠堂——通身的书卷气,镇宅。”
顾知宴执笔的手悬在澄心堂纸上三寸,徽墨在端砚里洇出涟漪:“镇宅的该是这方歙砚。”狼毫忽地转折,勾出锦鲤衔珠的弧度,“苏博士这般灵秀的笔锋,合该题在顾氏总部的智能屏风。”
双胞胎哥哥扒着紫檀案沿:“仙女姐姐要画在锦鲤旁边!”
顾知宴的笔杆轻敲砚台边缘,溅起星点金箔:“好墨需慢研。急不得。”
表哥的百达翡丽表链磕在青瓷笔洗上:“我倒觉得该添对金童玉女。。。。。。”
话音未落,顾知宴的笔尖已点上锦鲤眼珠,浓墨瞬间活了过来:“二表哥上月拍的那对珐琅瓶,听说捐给苏城博物馆了?”他忽然蘸取石绿,在古柏旁勾勒出全息投影仪的轮廓,“科技与古韵,总要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