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将冰冷的手贴上去,隔着玻璃与曾经那个穿真丝旗袍的自己掌心相抵。水雾在橱窗上蜿蜒出两道清痕,分不清是雨是泪。原来有些爱注定要隔着千年斗拱相望,像应县木塔那些深埋的燕尾榫,再精妙的咬合也触不到彼此的温度。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嘴角,咸涩得像那日医院走廊咽下的泪。
她数着玻璃橱窗上滚落的水珠,每一颗都映着陈逾明车里的片段:他调试安全带时袖口掠过的崖柏香,后视镜里白玉簪摇晃的弧度,还有那句未完的“令尊的《虞山琴谱》……”
“小姐,要进来看看吗?”店员撑着伞探出头,“新款打八折……”
南笙摇摇头后退半步。
奶茶店的歌声陡然拔高:“总以为,爱是全部的心跳……”南笙望着橱窗里礼服腰间的珍珠链,想起陈逾明腕间那串崖柏珠子。它们曾在她弹《幽兰》时随节奏轻叩茶几沿,如今想来,每一声都是丈量云泥的尺。
“喧闹的街没发现我的泪被遗忘在街角……”奶茶店音响突然炸响副歌,南笙踉跄着后退。
帆布鞋踩进水洼中,裂开的鞋尖露出冻红的脚趾。十五岁那年穿着苏绣软缎鞋踏过澹园青苔的少女,此刻正站在污水横流的街角。
雨幕深处突然亮起车灯,墨绿沃尔沃P1800的轮廓在橱窗玻璃一闪而过。
雨丝突然斜飞着扑进眼眶,她错觉那辆P1800在路口减速。后视镜上的崖柏珠串晃过一抹暖黄,像极了那夜他俯身调试琴弦时,袖口掠过她手背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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橱窗歌声陡然凄厉:“第一次爱的人他的坏他的好,却像胸口刺青是永远的记号……”
南笙突然抱紧琴谱匣冲进雨幕,帆布鞋踩碎水洼中礼服橱窗的倒影。
墨绿沃尔沃的尾灯在十字路口洇开血色光晕。
雨水灌进开裂的帆布鞋,南笙追着车尾灯狂奔,琴谱匣撞在肋骨上生疼。雨水灌进领口冲刷着医用胶布,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要清清白白地还”,此刻却像在催她将最后一点尊严也典当。
墨绿沃尔沃消失在泰康街拐角时,南笙跌坐在霓虹水洼里,看着血水在雨洼里绽成虞山派减字谱。
忽然看清那些藏匿在卯榫深处的真相:他给的从来不是施舍,而是将真心切割成学术赞助、医疗援助和就业帮扶,妥帖地藏进所有她能挺直脊背接受的理由里。
发间的白玉簪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半截兰花纹簪头滚进下水道栅格,像极了她不敢言说的心事,永远卡在黑暗的缝隙里。
十五岁那年,母亲用苏绣帕子包着冰裂纹玉佩说,虞山派的女儿就算落难,脊梁也要像冰弦般挺直。
可此刻她发间的白玉簪早已断在下水道,徒留碎发黏在滚烫的泪痕上。
南笙忽然笑出声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某些爱还未启封就已过了保质期,像母亲药盒里那些来不及拆封就失效的进口抗凝剂。
药店小妹隔着玻璃窗偷偷拍下这荒诞一幕:湿透的布裙贴在单薄脊背上,宛如一只被暴雨打落的墨蝶。
街角的电子屏突然亮起,播放着古建筑纪录片的预告。陈逾明的侧脸在雨幕中浮现0。3秒,腕间崖柏珠串压着测绘图纸,像镇着半阙未尽的《潇湘水云》。
南笙终于把脸埋进淌水的袖口,放声痛哭。原来有些眼泪,比虞山派的多变的“锁”技法,更难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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