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他一回锦华轩,就瞧见温翁在外间来回打转,似在候他回来,“阿翁是什么来的?”
“送完桓叔齐出去后,我过来,瞧见四郎已经去了内院,便先离开,去了趟客院。”遂把到客院的事,一并和温翁说了。
“真的?”郑纭这个真的,包含了两层一意思,一层是桓裕根本没有把当初为郑绥拒婚的那个借口当一回事,另一层意思,便是袁循已经让温翁给送出郑府。
温翁点了点头,又道:“往后,袁六郎再来,四郎只当普通朋友招待即可,至于九娘的婚事,怕是六郎暂时也不敢真和四郎提,毕竟,现如今,他还做不得主。”
郑纭忙答应,“这个是自然,只要他不再惦记着九娘即可。”微一顿,“至于十娘的事,这样做真的妥。”
“当然,当事人,都没人吱声,旁人哪还会过问。”
“我听阿翁的就是的。”
温翁心头一动,抬头望着眼前的郑纭,心里说没有欣慰,那是骗人的,只是这份欣慰,到底没有化冲动,而是让他及时地按住了这份冲动。
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
想一想,再过些日子吧,或许,若是郑纭还是这么一如既往,那么,昨夜,桓裕和他提过五郎的那些事,他就和盘说出,只是目前,让他保留一下这份私心。
毕竟,自汉以后,以儒家礼法治天下,讲究父子有亲,长幼有序,但嫡庶相争,兄弟相残的惨剧从来不少上演。
利益相争,又有多少对与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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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节,东市和大市,以及宫城前的御道,灯火璀璨,极尽热闹,郑纭带着郑绥郑芊和郑蔓乘着牛车,过去游逛了一圈,很早就回来了。
一切都很平顺。
之后,是二月初十,九娘十六岁生辰,再接着,便是二月十八,王家的花神节。
郑家的三位女郎,外加四郎郑纭,都接到了帖子,然后,就是这场郑纭盼望已久的花神节,郑纭却宁愿没有接到帖子,更宁愿没有带郑绥三人去参加。
话说,花神节那一日,因郑绥三人都是未出阁的小娘子,郑纭便想找一位长辈陪着她们三人去花神会,郑纭原是要十八从婶崔氏,只是崔氏自来京后,很少出门应筹,担心不熟悉建康的规矩,恰巧这个时候,缙郎媳妇诸葛氏却出来自告奋勇,说她在家做小娘子时,有幸去参加过一次王家的花神会,对花神会很是熟悉。
听了他的话,郑纭犹豫了一下,不过,暂时也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想着她是番好意,亦不好驳了,便拜托了诸葛氏带着三位小娘子去参加花神会。
女郎和小郎的聚会,是分开了,在不同的园子。
次日过去,郑纭先遂诸葛氏和郑绥他们去了女郎那边的园子,又着实拜托了诸葛氏几句,尔后,再带着缙郎二十一从叔等会了小郎所在的园子。
南地妇人,剽悍之风,虽不及北地,但出门戴参加宴会带帷帽的还是很少。
郑绥进园后,也瞧了出来,故此,诸葛氏让九娘郑芊摘下帷帽时,郑绥并未反对,况且,她一向知道九娘的郑芊习性,早已习惯了低首含胸,要她抬起头来,直视人可不简单,家里几个熟悉的人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不熟悉的人,除了惊慌失措,郑芊可不敢抬起头来视人,更何况,额头前,长长的流海,已遮盖住了大前面容。
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九娘郑芊的容貌。
也正因为此,诸葛氏一见郑芊摘了帷帽的模样,更不由自主地大皱眉,要把郑芊前面的流海梳起来,后面的头发挽起来,露出长长的劲脖。
花神会,虽是女子比才论诗的场地,但其实,更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
听说,郎君园子那边也差不多。
郑绥想着九娘郑芊婚事坎坷,而如今年已十六,快要超过了南地女子的婚嫁年龄,因此,她虽不喜欢诸葛氏,加上,又有四郎的嘱咐,这一回却是极赞同诸葛氏的话,于是在九娘含羞带怯的模样下,重新替九娘打扮了一翻。
世人好颜色,当代尤为甚。
毫无疑问,也毫无意外,九娘的出场,注定艳压全场,大抵谁也没到郑家九娘,还是这么一位颜色殊丽的丽人,甚至把原本的建康第一美人,亦给比了下去。
一场华丽的宴会,最终以华丽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