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山吩咐老管家和管事,定要尽心服侍小花厅里的几个人,随后回往内宅。
路上,念及董飞卿专程赶来,心海又添三分愉悦。
董飞卿生平之起伏跌宕,没几个比得了:从军征战立功无数却不要封赏,中过探花入过官场,没多久却辞官四处漂泊,漂泊期间与蒋徽成婚,回京安稳下来,建学院教书之余,与友人开了个镖局。
昔年小董探花的这些年,有些人开玩笑说是变着法儿的作妖。在他看来,那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磨折中有狼性,顺遂时有担当。
两人初结缘的几年,没什么共事深交的机会,彼此只是有一份无条件的认可。有一度,他常年行踪不定,直到近几年,才在京城时时碰面,了解了彼此的脾性,成为莫逆之交。
陆语提及董飞卿,总要尊称一声董先生,大概想象不到,那厮是特别有趣的一个,更是最不着调的一个,有时候一惊一乍的——跟她偶尔不长脑子的情形有的一比。嗯,两个人一定也很投缘。
又多一个哥哥。
她这后台,也太硬了些。
遐想着,他牵了牵唇。
空中弯月如钩,星光熠熠。空气中有茉莉香、桂花香和酒香。
宾客众多,委实喝了很多酒。只是,头脑异常清醒。
走过垂花门,他的步调加快。
正房是一栋二层小楼,此时灯火通明,映照灯光影的窗纱上,贴着大红喜字,门上贴着喜联,廊间垂着一盏盏大红灯笼。
寝室在二楼东侧,他抬头望一眼那边的窗户,大步流星地入室,上楼。
有丫鬟迎上来,低声告诉他,夫人没叫陪嫁的丫鬟服侍,独自留在房中等待。
他其实有些意外,那些嫁娶的场面功夫,本不需她恪守的。
想到她独自等了这么久,不免生出几分疼惜。
在门外,喜娘捧着托盘迎上来,贴着小小喜字的托盘上,放着合卺酒、酒杯。
沈笑山取出打赏的封红,接过托盘,“辛苦了。没别的事了。”
喜娘于是明白,自己的差事已了,说了几句吉祥话,行礼离去。
沈笑山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去,反手带上,视线望向千工床。
如他离开时一般,陆语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一袭大红嫁衣,盖着大红盖头,红色中的金丝银线,闪烁着微光。
他走到她近前,托盘放到床头的小柜子上,转手取过玉如意,挑落红盖头。
他在门外说话时,陆语就听到了,那一刻,心跳得有点儿急。
眼前那片耀目的红,随着玉如意轻轻摇曳一下,随后,眼前变得明亮。
她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室内光线后,意识到眼前是他穿着大红喜服的挺拔身形。
她缓缓地抬眼望向他。
沈笑山正在凝视着她。
累累珠光,映衬着白皙如玉的小脸,双眉漆黑,唇瓣嫣红,目光流转间,大眼睛闪着黑宝石一样的光彩。
视线相交,她眉宇间有了清浅笑意,不知是不是妖冶的红色映衬之故,眼角眉梢平添三分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