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大太太心里明镜儿似的,陆语只是看起来若无其事,心里一定难受得紧。她携了陆语的手,“那些事,便是我不说,你也能从别处打听到,所以我就没瞒你,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就是想,你要是计较……”
陆语对她盈盈一笑,“那笔账,与您和您儿女没关系。往后我跟你们好生走动着。”
原大太太暗暗透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您回去之后,太夫人少不得问您跟我说了些什么,寻找您的错处。”陆语道,“她要是为此不悦,您就往我头上推。”
原大太太冷笑,“随她去就是了。上次友梅的事,她真是让我心寒了——我也不是说你对不对的,可作为长辈,在孩子闹矛盾的时候,是不是该从中调和?可她是怎么做的?
“这上下是你教训友梅,该当的。下次要是换了比原家门第更高权势更大的人家,也出了类似的事,她也不为孩子做主的话,我两个女儿还有活路么?她们便是再不成器,那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跟你说心里话,就那件事,真是让我把她和老爷看清楚了,心寒得不行——都是只看功利不计情分的人。往后啊,我得多长些心眼儿,给孩子早做打算。”
不管什么事,陆语都是一样,做了就是做了,连说自己有错的场面话都不会说。她想一想,道:“归根结底,是您到如今还没主持中馈,不管谁都知道,原府的事情,太夫人说了算。您要是当家做主的人,我就算找友梅算账,让她吃亏,也绝不会是当日那个情形。”
原大太太若有所思。
送走原大太太,陆语被原敏仪唤到房里说话。
陆语见姨母气色比早间又好了一些,不由绽出愉悦的笑容,“针炙的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是啊。”原敏仪倚着床头,示意陆语到跟前落座,问道,“你这两日,不是去原府,就是款待原大太太,走动得未免勤了些,是为了什么?”
“就是生气啊。”陆语面不改色地道,“您身陷囹圄的时候,他们那个行径,我生气,也想不通,就请原大太太过来,问问原由。”
“陈年旧事了,我都忘了,你还追究什么呢?”原敏仪握住她的手,“这一场风波,已经过去了,往后我们多加小心,高高兴兴地度日就是了。”
陆语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您真能忘么?”
“大嫂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原敏仪坐直身形,目露警惕。
“没什么。”陆语道,“我只是想,要不趁着沈先生肯帮衬的机会整治一下原家,不是太傻了么?”
“阿娆,”原敏仪握紧她的手,“有什么话,你不妨跟我交个底,我是一点点事情都经不起的人么?你到底听说了些什么?”
陆语犹豫片刻,照实说了:“您多年无所出的原因,我知道了。”
原敏仪身形一僵。
“我知道了。”陆语强调后道,“以前您不肯跟她计较,定是有着诸多考量。我想的到。现在不用了。您不计较,我也要替您计较。”
原敏仪泪盈于睫,“阿娆……”
陆语轻轻地抱了抱她,“再就是我娘在她手里遭过的罪,我总要讨个说法。虽然,我没见过娘亲,都不知道她的样子。可我想,如果她没在出嫁之前差点儿被饿死,弄得身子骨那么孱弱,也不至于难产而亡。”
原敏仪的眼泪滑落到腮边。
“我一直以为,是八字克双亲,请师父算,自己也算了好多次……”陆语垂了眼睑,抿出一抹艰涩的笑容,“姨母,现在我是不是找到那个我不是丧门星的理由了?”
原敏仪哽咽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怎么能这样怨怪自己呢?”
陆语的笑容愈发艰涩,甚而有了些难堪的意味,“从爹爹走后,我一直这么想。”
“不是,不是你的错。”原敏仪把她搂到怀里,泪如雨下,过了好一阵子才道,“我当初服药的事,你一定知晓了……我只是步了姐姐的后尘,明白么?
“姐姐不认命,想尽法子寻医问药,才有了你……可毕竟是勉为其难,身子骨受不住……你姨父这些年都不准我为儿女之事寻找良医,就是因为……”
就是因为前面有活生生的例子摆着:不可行。要孩子,她大概就要难产而亡,她走后,他可能就会因为自责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