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悄然笼罩了黄老汉家那略显破旧的堂屋。
黄老汉听了李氏不再哭闹,随后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黄二树身上,神色复杂,既有恨铁不成钢的愠怒,又藏着一丝不忍。
“老二“你偷银子这事儿,做得实在不地道。咱老黄家,祖祖辈辈最看重的就是本分二字。
你这一错,就坏了咱老黄家的家风呐。“还有你媳妇,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动手推你娘,这可是大不敬,是要遭人戳脊梁骨的。”
黄老汉轻咳了两声,缓了缓神,接着说道:“明天,就让陈氏给你娘好好赔个罪。这事儿,就暂且这么揭过,往后咱一家人都别再提了,日子还得往前过。”
李氏一听这话,原本稍显平静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满。
她眼睛一瞪,还没等黄二树开口回应,便抢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老二啊,娘也知道你没钱,可这钱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算了吧。明天,你让你媳妇去她娘家走一趟,把这二两银子借来。就当是给我赔罪了。”
说到这儿,李氏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也清楚,你大侄子在私塾念书,那束修、笔墨纸砚,处处都得花钱。”
咱这个家,想要有出息,往后能出个有功名的人,就得下血本。娘这也是没办法,为了这个家的将来,只能先委屈你了。”
黄二树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着,几乎要贴到地面。
他紧咬着牙关,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压抑而微微抽搐,屈辱与无奈如潮水般在他脸上翻涌。
此刻,黄二树的内心天人交战般的挣扎几近将他撕裂。家中的境况,就像一幅破败不堪的画卷,在他脑海中不断铺展。
那座栖身多年的房屋,本就年久失修,每逢风雨交加,便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屋内四处透风,屋顶的瓦片在狂风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将这一家的希望彻底掩埋。
再想想卧病在床、气息微弱、生死未卜的女儿,满心都是愤懑与悲戚。
身为父亲,却无力挽救女儿的生命,这种深深的挫败感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提及妻子的娘家,那是一段让黄二树倍感无奈与愧疚的过往。
妻子娘家本就家境贫寒,一家人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
自从妻子嫁给他,这些年仅仅回去过两次。
每次回去,他们都是两手空空,可岳父岳母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满,质朴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容,临走时,还会从那并不富足的家中,拿出些许自家种的粮食、晒干的野菜,让他们带回去。
然而,这些最后都被母亲不由分说地收走,妻子跟着自己,没过上一天舒心的好日子。
如今,母亲却还要求妻子回娘家借那二两银子,自己又怎么忍心再让她去面对这样的难堪与窘迫?
黄二树越想越觉得走投无路,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向二老,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许久,才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要,分家。我要分家。”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不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呐喊。
“这二两银子,就从咱家的地里扣吧。以后每年该给二老的孝敬,我一分一毫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