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裴竹便带着他妹妹裴瑶一同告了辞。与裴竹的这次初遇,对叶泉而言算不了什么,两人离去时她正一心为梁婉守孝,甚至没有认真道别。
两年后,南之十六岁时,北国却是来了一封信,请求和亲。
叶泉原本打算拒绝,想了想之后,又转而笑着同意了,只要求北国将那个四皇子送来,而后裴竹回信说倒是可以接叶泉过去,两人信件来往着相互奚落了半晌,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南之十七岁还差半年时,那场来势汹汹、波及极广的天灾,便开始了。
天灾过后,便是北国的逐年骚扰。
叶泉倒是当时便御驾亲征,跑去北疆游玩了一遭,甚至逮住过裴竹的军队一次,却围捕不利,最终还是让他给逃了。
而后叶泉觉得无趣,又跑回了京城,却是刚好赶上了三王叛乱。
那三个藩王非常不幸,叶泉那心血来潮的班师回朝完全是在情报之外的事情,等到叶泉调转马头攻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平定了叛乱,叶泉回程途中顺手屠了一个城,便引发了不久之后的平民起义。
至此,这个国家在叶泉手中所经受过的种种大事,宋天天都能与自己的经历对上号。时间,起因,甚至结果,无一不吻合。
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两人的处事方式,以及白南之的境遇。
宋天天抱着自己的额头坐在那儿,在黑暗中回忆着叶泉的那一生。直到日头升起,阳光透过碎玉般的塔壁,照得房内一片白净。
白南之在她身旁颤了颤眉头,片刻后终于苏醒过来,睁开了眼。他所能承受的比宋天天更多,也因此而被“剧本”灌入了更多,醒来后免不了也要花废一点时间来找回自我。
但他那双眼中的茫然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宋天天的双手很紧张地问道,“天天,你怎么样了?”
宋天天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却那样冷漠,那样陌生。
不,并不是陌生,这种眼神虽然已经许久未见,却深植在他的记忆深处,像一柄尖刀,突然间又触到他的心底,令他如坠冰窟。这是属于叶泉的眼神。
“南之……”她笑着道,“我已经想起来了,全部。”
他不自禁就松开了她的手,向后缩了一步,惨白着脸色,颤着声道,“你现在是宋天天,还是叶泉?”
“我也不知道。”她耸着肩笑道,“她既是我,我亦是她,至于我现在到底是谁……这很重要吗?”
“嗯……”白南之按着胸口,低着头微阖着眼,看着脚下,声音有些微弱,“至少对我而言,再重要不过。”
宋天天望着他,沉默了许久,不知再该如何作答。
白南之却没真等着她那个答案,很快便又踏回了之前退缩过的那一个步子,再度抓起她的手掌,“天天,我知道,你刚才经历了某些记忆……但那并不是你的记忆,你不要乱想,而且我们已经在塔里待了很久了,现在应该先出去。”
“如果你真这样认定,刚才又何必那样问?”宋天天道,“就算那并不是我这一世所经受的……但既然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又要如何才能继续将我那一世当成另一个人来看待?”
“不……天天……天天……”白南之将宋天天紧紧拥进自己怀中,气息变得越发慌乱,“你不要乱说。你与她是不同的,无论如何也是不同的。”
宋天天可以理解他的恐慌。他深爱着宋天天,同时深恨着叶泉,这两种情感都是那样激烈,压根无法混为一谈。
实际上,当她终于忆起了叶泉对白南之所做的一切之后,她便已经不知道再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更不知道应该以何种身份来面对他。
曾经那一世的所作所为,现在的宋天天,已经压根不能再通过告诉自己“那个女人并不是我”来搪塞过去。
白南之将她从地上牵了起来,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走下通往塔外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