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傻子……哥哥,不要杀我……娘亲……&rdo;齐萱动了动唇角,大口大口的血往外溢出,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裙,也染红了她身下红蕊夫人的苍白的脸颊。
&ldo;别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有黄泉谷的大夫在,哥哥叫她来救你。&rdo;微生离擦拭着她唇边的血迹,一遍又一遍,渐渐的将齐萱半张脸都抹得鲜红。
&ldo;谢姑娘‐‐来人呐,快去东苑请谢姑娘‐‐&rdo;
谢时雨站在屋顶上,暗暗摇了摇头。沈恪偏头问她:&ldo;救不了了?&rdo;
她叹了口气,只道:&ldo;先带我下去吧。&rdo;
地下的齐萱已是气若游丝了,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向被她压在身下的红蕊夫人道:&ldo;娘亲……萱儿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去都城了……如果你见到江大哥,替我……替我说一声,&rdo;她用力睁着快要闭起来的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好像走来一个风清月朗的身影,&ldo;我好像……看到他了……&rdo;
标志的月白色长袍,沉静的步伐,一片狼藉里,他是唯一一个不受火舌和兵戈干扰的人,闲庭散步,云淡风轻。离得太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齐萱猜,他一定是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
一滴泪自齐萱眼角滑落,跌入血泊中,晕染开一圈涟漪。
嘶吼声,打斗声,火光燃烧的噼啪声,好像还有谁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都不那么清晰了。
她好累了,要睡了。
素白的手自微生离掌中滑落,坠入血泊中,溅起几滴鲜血,落在微生离的脸上。风声吹过,似乎还能听到齐萱唤她傻子哥哥时娇软的音调。
可她不傻,她骗了齐萱很多年。
&ldo;她已经死了。&rdo;谢时雨看着齐萱胸口处开的大洞,在那样重的伤势下,还撑了一会儿,这个小姑娘比她想象中更坚强。
&ldo;节哀。&rdo;右手拍上微生离的肩膀,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微生离只是怔怔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齐萱,对她的声音毫无反应。
谢时雨不忍再看,转身回头的一刹那,惊变骤然而起。
原本躺在地上的红蕊夫人发了疯一般扑向微生离,高扬着手中匕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这尖叫声好似什么信号,原本寡不敌众、且战且退的黑衣人突然放弃了眼前的敌人,不要命地朝微生离扑来,手中兵器一股脑儿地全抛了过来。
&ldo;阿离!快退!&rdo;
微生离本可以轻易避开,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护住面前齐萱的尸身。谢时雨大惊,想要去拉她,一柄短刀却险险地擦过了她的脸颊。紧接着腰间一紧,她被一股大力拉扯着,几个起落,已经远离了混乱的现场。
成群的黑衣人封死了微生离的退路,红蕊夫人面容狰狞,持着匕首向微生离刺去,离心脏不过一寸之处,她的身子却一僵,&ldo;哇&rdo;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手中匕首无力地滑落。一支漆黑的箭矢正中她的胸口,箭矢的前端刻有一朵洁白的莲花。
红蕊夫人缓缓回头,给了她致命一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宛城城主微生珏。
走在他身旁的,却是齐萱临死前都念念不忘的男人,江静石。江静石飞奔到微生离面前,神情紧张,双手颤抖着拥住她,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微生离只是抱着齐萱,将她已经冰凉的身子缓缓推到江静石的怀里。你爱的男人来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他啊。
比江静石稍慢一步的微生珏缓缓放下弓,冰冷着容颜,一步一步走到红蕊面前。
&ldo;……为什么?&rdo;那张昔日美艳的容颜上只剩下一片绝望。
微生珏扯了扯唇间,笑容森然,含着不尽的冷漠和讥诮:&ldo;毒妇,罪有应得。&rdo;
毒妇。原来她在他心里,只得到这么一个称呼。
&ldo;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rdo;这句话问出口后,微生珏的面上就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鄙夷之色,看着她的眼神像看着什么污秽。
&ldo;凭你也配。&rdo;
入骨的冷漠和鄙夷顺着她被刺穿的胸口,流进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红蕊笑了一声,仰面倒了下去。微生珏那厚底的靴子踏过她的身子,毫不留恋地走了。
她静静地躺在血泊里,华丽的衣裙像一朵盛放的花蕊,孤单又绝望的开在她死去的这一天里。其实她的名字不叫红蕊,她有一个好听的乳名,叫木棉。除了她的娘亲,只有一个人叫过这个名字。
&ldo;木棉花?只要这样美丽的名字才配得上越国的公主。&rdo;十六岁的微生珏如是说道。
她姓孙,孙木棉,被关在冷宫里的见不得光的公主殿下。在十四岁那年爱上了一个误闯冷宫的少年。然而直到她死了,也没听到那个少年,再喊一遍她的名字。
……
直到很多年后,城主府的下人们还能记得,那个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夜晚,权倾一时的红蕊夫人和她的女儿齐萱,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那夜过后,微生离生了一场病,不算太严重,受了点轻伤,守着齐萱的尸体吹了一夜冷风,发了几日高烧,但在谢时雨的精心照料下,已经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