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儿见她们讨论得热烈,忍不住插嘴道:“你们是要先听信上内容,还是先讨论李心翊?”
众人忙道:“听信听信。”
苦儿咳嗽一声,将纸一摊,念道:
“吾乃寿春霍之致,昔为许昌街头无赖儿,蒙旧主李公相救,李公以我聪敏,尽授所学。活命之恩,启智之情,不敢或忘。
李公吾旧主,形貌伟,美姿仪,人中龙凤也。然偏信巫蛊之术,吾常与之辩。公每曰:汝未得见者则谓之不存于世,汝未得见强于汝者,其岂不存哉?田舍汉浅见耳!
时传彼西凉西三百里有神仙谷,藏长生之剑,公阴命小童伪拜其下以为间,期年,率众数百人攻其谷。
公征,吾得逃管束,冶游四处,甚悦。日于曲江畔痛饮,竟醉,醉见仙境,云雾缭绕,中有山水高木,渐行,遇一山洞,内困精怪,石碑言曰端德刀精名曰朱厌,食之可制胜不败,吾倾身欲得之,忽醒,犹自恍惚,不知真幻。直至清醒,方觉荒谬,盖因公常言鬼怪,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
旬中,公得汉川乃还,然其长生之力未有矣。吾时年少气盛,谓公曰长生之事飘渺无影,乡野传说耳,岂可尽信也哉?公不悦甚矣,因之成疾,每况愈下,期年而殁。
公至死笃信鬼神之说,语吾曰:西南之南有百夷,乃蚩尤苗裔,传军神铸剑巫术,夷有方书传世,言汉川可长生,端德可得天下,务为我得之。
公既殁,吾年少意气,欲寻此书而证其伪,乃阴查巫书下落,寻访二年余,知其藏于时吏部侍郎上官驰家中。谋之既久,终得焉。
取而观之,稍触其书,竟见仙人以朱厌心、鲛人心铸剑,有如亲身而至。怪力乱神,其真存于世耶?吾心中渐疑,竟至夜不能寐,如是有月余。后终得眠,夜梦公,音容宛在,洋洋得意,抚须而笑曰:‘余岂诓汝耶?’。及醒,涕泪纵横,即欲为公寻此二神物。
后事晗儿皆知。
吾近常悔昔日多造杀业,乃有今之报。向时言为公寻刀,今静思之,实私为吾寻之,欲得霸天下,而假托褚公,殊为不义也。
近日常见公往来于庭院,呼之不答。及我坐,公方与我对坐,久无语,或笑曰:‘非男儿所为。’至天明,公不知去向,唯余吾枯坐院中。
呜呼!往事不谏,归意已决。
晗儿如见此信,可遣诸人回乡,寻良人而栖。勿寻心悦,万望珍重,勿复再念。霍”
众人沉默良久,唐三彩又怔怔流下眼泪来。朱投依默然不语,轻抚她的后背。
忽然昝维一声冷笑:“却不是他杀我全谷么?竟还有个什么李先生!仇家自己先死了,唉,唉,唉。八师弟果然……我没有杀错他……”
上官轻抚昝维脑袋,道:“现下已然清楚啦……”
昝维默然不语,忽道:“终究是我能力有限,放跑了他们,让霍先生吃了刀精与鲛人心,才有今日李心翊在外滥杀无辜之事,我难辞其咎,就让我为天下人杀此贼。”
上官低声道:“你怎么总觉得,事情做不好都是你的责任呢?”
昝维不服道:“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上官笑道:“官兵捉强盗,此乃官府管辖范围,何时轮到你这小毛贼了?”
昝维亦跟着笑,不过她却真未想过上官有胆不跟上来。细细想来,这半年来二人似乎一刻也未曾分开过,因此她不由得道:“你真的不考虑辞了官与我来做一对搭档?”
上官笑道:“别闹,正事要紧。三彩娘子,告辞。”
昝维道:“你日后准备如何?”
唐三彩道:“我东家已殁,自然是嫁人从良,解甲归田。但霍先生终究是李心翊所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说什么我也不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