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我出发了。”方炎的声音通过电话清晰地传了过去,他站在自己那辆略显破旧的骏捷车旁边,眼神中透着一种坚定。
“走你。”老胡在电话那头简短地回应着,他知道方炎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而这次的出行对方炎来说意义非凡。
挂了电话,方炎缓缓戴上那副有些年头的墨镜,仿佛这副墨镜能为他遮挡住一些外界的纷扰。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钻进了破骏捷车。这辆车已经陪伴他多年,虽然有些破旧,但却像一位忠实的老友,从未在路途中掉过链子。他的目的地是东城市。从厦城到东城,这可是一段不短的距离,足足四百多公里的路程。而方炎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一路上风驰电掣,他那熟练的车技和迫切的心情让他用四个小时就一口气跑完了这段路程。
这天是二月二十七日,在这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距离方炎得知有个儿子的存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对方炎来说就像是一场漫长的自我救赎之旅。他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那种震惊、欣喜、愧疚、懊恼等复杂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随后,他开始做了很多准备和调查,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其中。他四处打听孩子的情况,去孩子可能出现过的地方了解情况,还托关系查找孩子的生活轨迹,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他一直秉持着自己的人生信条——永远不打无准备的战斗。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是上天给他的一份珍贵礼物,他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去迎接这个新生命进入自己的生活。
几乎是方炎下高速的时候,老胡的短信来了。老胡其实一直在担心方炎,他知道方炎心里藏着太多的事情,那些事情就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方炎的心头。
“别想太多了,都已经过去了。”老胡发这条短信的时候,字斟句酌,他希望自己的话能给方炎一些安慰,哪怕只是一点点。
方炎看到短信,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阵疼痛袭来。他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复道:“放心吧兄弟,我把孩子带回去。”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力量,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决心。
“操,那老子得好好准备准备了!”老胡收到回复后,激动地叫了出来。他知道,方炎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他们的生活都将发生巨大的改变,而他愿意陪着方炎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方炎没有开进市区,而是拐上了黄阳山的公路。这条公路有些蜿蜒曲折,路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像是两排忠诚的卫士。方炎的车速慢了下来,他的思绪开始飘荡。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方炎出现在黄阳山公墓。这个地方充满了宁静与肃穆,周围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在项玉瑄的墓前,方炎把一束精心挑选的蓝色妖姬轻轻放下,那蓝色的花朵在一片素色的墓园里显得格外娇艳。他缓缓地盘腿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然后点燃。那一点火星在微风中闪烁着,仿佛是他心中那点未灭的希望。
“媳妇,我看你来了。”方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项玉瑄的照片上,眼神中满是深情。
初秋的季节,和风阵阵拂过山坡的墓园。那风就像是大自然的使者,轻轻吹过每一个角落。绿树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它们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演奏着一首轻柔的挽歌。长眠于此的人们安静地躺着,仿佛已经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照片上的项玉瑄微笑着看着方炎,一如既往的含情脉脉。那笑容是那么的熟悉,方炎每次看到都会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媳妇,你应该告诉我的。”方炎抽了抽鼻子,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哽咽着说,“媳妇,咱们说好的,你要等我,可是你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风大了,那风像是感受到了方炎内心的痛苦,变得更加猛烈起来。它吹起了地上的落叶,也吹落了方炎眼眶里的泪水。那些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墓园的土地上。
一阵风刮过,不远处,站在爸爸墓前的王玉珏听到一阵男人的哭声。她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祭拜自己的父亲,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听到这哭声,她好奇地扭过头去搜寻。她看到坐在墓前掩面痛哭的方炎,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低沉的哭声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撕心裂肺。王玉珏被这哭声中的悲痛所感染,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仿佛能感受到方炎内心深处那无法言说的痛苦。
“那一定是他最重要的人。”
在那个略显清冷的墓园里,四周弥漫着一种压抑而又哀伤的氛围。王玉珏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满是震撼,因为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够哭成这样,那哭声犹如受伤的孤狼在深夜里哀嚎,也从未听过这种闻者悲痛的哭声,每一声都像是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思念,直直地钻进人的心底。
她缓缓地移动脚步,慢慢走近那个哭声传来的地方,像一只小心翼翼的小鹿。然后,她悄悄藏在一棵松树后面,透过那斑驳的树缝看着掩面大哭的方炎。那松树的针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眼前的哀伤而叹息。她的目光投向墓碑上的遗照,那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可她的笑容却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那笑容很好看,是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真诚和喜悦。
王玉珏仔细地看下去,越看越觉得惊讶。她开始发现,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是她仿佛能够透过那平面的影像,看到这个女人的灵魂。这个乍看普通的女人,其实是一个非常有魅力有气质的女人。她的容貌并不惊艳,没有那种让人一眼就惊叹的美丽,而是那种极其少有的越看越耐看的类型。她的五官像是被岁月精心雕琢过,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同为女人,王玉珏心里非常的清楚。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里,很多人都追求那种一眼惊艳的美貌,然而真正有内涵、有魅力的美却不是仅仅靠容貌就能展现的。即便相貌再出众的女人,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也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能改变,岁月会在脸上刻下痕迹,科技也能改变外在的模样,包括相貌,但是难以改变的是天生的属性魅力,这种魅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一个人多年的阅历、修养和性格的综合体现。而这个女人无疑就属于这种人。
虽然王玉珏只能看到这个男子的侧面,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不管是相貌还是其他方面。他的侧脸有着坚毅的轮廓,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似乎在诉说着他内心的脆弱,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一种经历过生活的磨砺后沉淀下来的东西。
王玉珏逐渐有些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了。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一个真正与自己灵魂契合的伴侣是多么的不容易,而这个男人却失去了这样一个难得的伴侣,这种痛苦就像是心中最珍贵的东西被硬生生地夺走了一样,换成谁都会痛不欲生的。
此时,风声渐渐小下去,像是大自然也不忍心再打扰这个伤心的男人。方炎慢慢止住了泪水,他用那有些粗糙的大手抹了几把眼泪,那动作带着一种故作坚强的心酸。然后,他艰难地冲项玉瑄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深情。
“媳妇,你不是说很想看我哭一回吗,你真的不是一般的坏,天天惦记着看我哭。那现在呢,你该看腻了吧。你说我笑的时候好看好帅,嘿嘿,以后我多点对你笑,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和爱人倾诉着思念。
“我要把咱们的孩子接回去。媳妇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咱们的孩子过上最最最最好的生活,必须的肯定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那是对未来的承诺,也是对爱人的慰藉。
“我知道你对我很有信心,我也很有信心。拼了这条命,我也会让咱儿子有一个很好很好的生活!”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向爱人表明自己的决心。
“等一切安排好了,我就过来接你回去,咱们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你可不许耍赖,你就爱耍赖,但这回你不能再这样。”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嗔怪,可更多的是无尽的思念和不舍。
直至察觉到脸颊湿润,王玉珏方惊觉泪水已然潸然而下。
“妻,昔日我曾许诺为你高歌一曲,近日我勤学苦练,终有勇气献丑。即便走调,你也莫要取笑。”方炎润了润喉,缓缓唱起:夜深人静,我仍为你辗转难眠,黎明将至,心情恰似那最深的灰。左右为难的你,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所能做的,唯有沉默,默默体会。爱情仿若使人沉溺的海洋,孤独之时,渴望逃离。转身瞬间,你却现身于我身旁。你的泪水,令我不敢轻言。我欲大声告诉你,你始终在我的世界里。太多的过往难以割舍,难以忘怀。心疼你,才选择不放弃,亦不勉强。你莫哭,如此实不美观。我欲大声告诉你,对你的爱深不见底。紧紧攥住我们的回忆,屏气凝神,心跳的频率似有一种魔力,使我们缓缓靠近。我欲大声告诉你,你始终在我的世界里。喔……紧紧抓住我们的回忆。若有一日,我望见的是你的背影,只因数我未将爱意诉与你。我爱你,真的爱你。
……
望着男子缓缓地走下山丘,身影渐行渐远,最终登上汽车扬尘而去,王玉珏的泪水如决堤之水般源源不断地流淌着。他对着已逝的爱人所倾诉的每一句话、吟唱的每一首歌曲,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直插人们的心窝,令人心碎不已。那些饱含深情的言语与悠扬动人的旋律交织在一起,构建出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爱情天地。而王玉珏,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透过这一切,悄然踏入了这个充满爱意的世界,亲身感受着他们之间那份深沉且炽热的爱恋。
轻轻地抬起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擦拭去脸颊上纵横交错的泪痕,王玉珏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那块矗立在眼前的墓碑。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墓碑上方那张黑白照片之上,随后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定格在了那里。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的女子,王玉珏突然察觉到一个颇为奇特之处——照片里的女人看起来年龄明显要比刚才那位离去的男子大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