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人豪话糙理不糙的话语引得帐中众弟兄一阵哄笑。
在这哄堂大笑中,毛轩的力量显得那样的渺小,声音也显得那样柔弱,可他面对这嘲笑,却渐渐挺直了身子,变得不再畏惧。
因为站在他身后的,是他自读书时就一心追随的榜样——于文正。那个人绝对不是洛人豪口中的那种官员,这给了毛轩莫大的底气。
有了那个他崇敬且相信的人站在他的身后,毛轩便能做成任何事。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人的笑声渐渐停歇。
过了好一阵子,大帐之中终于安静下来。
直到这时,毛轩方才开口道:“将军,我所以来到天道军中诉说招安之事,正是因为我知道,天道军都是西南的百姓,都是朝廷的子民。近年来,无量军抢掠西南,而当地官军剿匪不力,而屡增赋税,才使百姓苦不堪言,落草为寇。我知道,你们都是迫于生计,不得已才反上山来,你们觉得朝廷抛弃了你们,所以要自己拿起武器,来保护自己,对不对?我还知道,天道军成军以来,从不劫掠百姓,并与暴虐成性的无量军不共戴天。我知道你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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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毛轩停下了,因为他发现,那些方才嘲笑他,并对他不屑一顾的人们,此刻正认真的看着他,认真的听他讲话。
这说明,他的话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儿里。
毛轩的眼睛不自觉的向项人尔瞥了一眼,后者投给他肯定的目光,这增强了毛轩的信心。
于是他接着说道:“我想说的是,朝廷没有忘记你们,也从不曾放弃西南。就在几天前,朝廷派巡边御史调查西南匪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支精锐大军,欲一举平定匪患,还百姓以安宁。御史于大人听闻天道军事迹,不忍天道军成为西南匪患的陪葬品,才让我来劝各位接受朝廷招抚。不日之后,待朝廷精锐大军一到,西南匪患平息,各位便可各归家园,安居乐业。何苦于刀兵之下,做那枉死之鬼?”
一番慷慨陈词,再看大帐之中,再也不见半分戏谑嘲笑之态。
就连端坐于上首的洛人豪,也半倾身体,目光聚焦在这个朝廷官员身上,认真的问他:“你说,朝廷又增兵来此,可是真的?”
说完前面的一番话以后,毛轩心中的紧张情绪已经渐渐消解,此刻听洛人豪问话,从容答道:“朝廷自雄关调拨五千精兵,由高猛将军带领,此刻正在奔赴西南的路上,岂能有假?”
“哈哈哈……”
洛人豪听罢,竟又大笑起来,道:“书呆子就是书呆子,算数都不懂得。朱昊祖连年扩军,近十万兵马围剿数年,我尚且不惧。区区五千人,何足道哉?”
随着洛人豪的话,大帐中随之传来一阵哄笑,方才安静的氛围被一扫而空。
毛轩见自己又被嘲笑,一时窘迫,竟不知如何作答。
趁他人哄笑之际,项人尔倾身到洛人豪耳边,轻声道:“师兄,雄关乃拱卫京城第一大关,其中兵将皆为朝廷精锐,常年和凶悍的胡人作战,且军中有良马锐士,战斗力强悍,甚至能以一当十,绝对不是西南长治久安不经战阵的军队可能比拟的。”
洛人豪闻言,一双豹眼微微一转,定格在项人尔身上。
只见他一字横眉往中间一蹙,小声问道:“师弟,此话可有依据?”
项人尔依旧倾身在洛人豪耳畔,听到问话,便如实回答道:“我初入军伍,便投身在边军之中,亲身体会其彪悍战力,可与北地胡人蛮族野战而不落下风。”
洛人豪虽然知道项人尔是朝廷的人,但二人毕竟有同门之谊,应当不会轻言相欺。而且洛人豪从白震山处听闻此人行为做派后,与项人尔之间更是亲如兄弟,已无嫌隙。
此刻听项人尔说话,虽不尽信,入得心中的也有七七八八。
于是洛人豪示意手下众人停止笑声,对毛轩正色道:“先生,我天道军上上下下并非不愿过安生日子,而是过不了安生日子才无奈落草。之所以过不了安生日子,也不止是由于无量军劫掠所致,朝廷也……”
顿了一顿,洛人豪还是说了出来:“你是镇南城的官儿,不会不知道那平南王朱昊祖假借剿匪,实际用以扩军一事吧!数年来,西南丁壮劳力都被拉去充军,军饷不足又要增加税赋,如此一来,家中无人耕田,却要交比往常更重的赋税,如何活的下去?而且,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平南王那厮也忒不中用,各种鸟人都招到军队,倒让军队成了强盗窝窝,抢掠比无量军还厉害。说真的,我倒是没有反朝廷的大逆不道之心,可惜,西南官员我却一个都信不过。平南王我信不过,你,就算我信得过,可我也知道,你级别不够,说了不算。你让我如何能放心招安?”
毛轩见洛人豪的态度缓和不少,不再咄咄逼人,似有试探之心。
他当即抓住机会,答道:“将军,此次我来军中招安,是奉御史大人之命。御史受圣上指派,巡查西南事物,可上达天听,将西南所见所闻告知圣上。将军招安之后,有话尽可直言,若西南官员有不轨举动,定会一举纠察,绝不姑息。至于天道军的弟兄,朝廷自会妥善安置,发给钱粮,恢复田宅,不再流离颠沛,人人安居乐业。此外,大军一到,立即绞杀无量军祸乱,还大家一个和平安宁的西南。”
毛轩说罢,眼睛看向四周,只听得帐中众人皆小声议论,似乎对自己描绘的前景有所动心。
洛人豪却是清醒的,他开口道:“朝廷之中官官相护,平南王又是皇帝的亲叔叔,区区御史之言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