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四月五日,苏州。
春雨润地,青瓦湿漉。鲁智深与乔峰并肩走出苏州城外的渡口,两人一路并行数十日,已如兄弟。此刻却到了分别的时刻。
“乔兄,洒家要往广陵那边走一趟,有桩旧债想了结。”鲁智深扛着禅杖,笑得豪迈。
乔峰点头:“去吧,江湖路远,各自安好。若再见时,仍共饮三碗。”
鲁智深哈哈大笑:“不,至少六碗!”
两人相视一笑,互抱拳,挥手而别。
转眼到了四月九日,乔峰一人北行,来到山东地界,天气晴好,路旁绿树成荫,不觉已行至景阳冈附近。
山冈不高,却绵延数里。山脚下一座老客栈,门前一块招牌高悬,上书四个大字:
“三碗不过冈”
乔峰见此大为好奇,自言自语道:“三碗不过冈?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推门入内,客栈陈设简朴,酒香扑鼻,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精干汉子,正蹲在火炉旁煮酒。
乔峰拱手道:“老板,在下打扰了。请问这‘三碗不过冈’是何意思?”
那掌柜闻声起身,笑着拱手:“客官好眼力。我这小店虽不起眼,酒却是村中老方酿出来的陈酿,又叫‘透瓶香’。凡是客人来此,只要喝上三碗,就醉得走不动路,连景阳冈都爬不上去。因此叫做‘三碗不过冈’。”
他说着自豪地一笑,“久而久之,路过的江湖客也都晓得,到了这儿,最多喝三碗,绝不多沾。”
乔峰眼睛一亮,笑道:“哦?既如此,今日我便试试这‘透瓶香’到底有何本事。先来三碗酒,三斤熟牛肉。”
“好嘞!”
不多时,酒肉上桌,牛肉香气四溢,热气腾腾。乔峰举碗一饮而尽,酒液入喉,果然绵甜爽口,后劲不觉。
连饮三碗,乔峰放下酒碗,神色如常,道:“果然是好酒,但三碗似乎不过瘾,再来一碗如何?”
王老板一听连忙摆手:“客官,刚才小店不是说了嘛,三碗为限。再多,怕是你走不出这门。我们这酒,又叫‘出门倒’——你若再来,便是真的醉了。”
乔峰大笑:“我酒量比常人强数倍,这点酒还醉不了我。你这‘三碗不过冈’对别人或许是规矩,对我可不成。”
王老板无奈,只得再端上一碗。
乔峰慢饮细品,食尽牛肉,神情自若。待到酒足饭饱,掏出银子结账起身。
王老板殷勤送行,突然低声道:“客官,打扰一句,如今这景阳冈可不好过。”
“哦?”乔峰停步回头。
“前些日子,冈上来了只吊睛白额大虫——便是老虎!已经咬死伤了三二十个路人。官府贴了榜文,命猎户入山捉虎未果,还吩咐路口张贴警示,单身客不得过冈。”
他说着叹了口气,“过冈的客人多半是结伴成行,最好在正午光亮时才动身。如今天色已晚,虎出没山林,若客官这时上冈,只怕……”
乔峰眼中微闪精光,淡淡道:“原来如此。”
王老板诚恳道:“不如今晚在小店歇下,明日再起个早,与其他客人结伴同过。不然以客官一人,便是好武功,也不敌那山中猛兽。”
乔峰微笑点头:“你说得有理,确实不宜夜行。”
王老板松了口气:“客官果然是明理之人,小店还有一间干净客房,您请歇着便是。”
乔峰迈步上楼,临走前忽然停下,淡淡道:“不过,我不是怕那头虎,我只是觉得夜黑路滑,伤不得别人,也累不得自己。”
王老板苦笑:“客官果然是个江湖好汉,气魄非凡。那虎虽然凶猛,但若是您出手,说不定明天就有好消息了。”
乔峰回头一笑,不置可否。
楼上传来脚步声,夜幕降临。
而在景阳冈的另一头,风吹草动,暗藏杀机,一双兽瞳悄悄在夜色中亮了起来,正等待着下一个敢独行上冈的人……
宣和元年四月九日,日落西山,夜色渐沉。
景阳冈下,“三碗不过冈”客栈内,乔峰刚刚在楼上房中歇下,正闭目养神,忽听楼下一阵喧哗,又有人进了店中。
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魁梧大汉大步而入,环眼浓眉,虎背熊腰,腰间横插一口雪亮钢刀,眼神英气逼人。
王老板一眼认出,连忙迎上:“哎哟,这不是打虎英雄——武二郎吗!”